第40頁
一夕見狀,正要上前制止時,景予忽向她揚臉一笑,“一夕姑娘,你若敢再在我身上試一次那勞什子破珠子,你信不信我能立時送了你去十八層地獄,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素常極少笑,寒霜般的一張俊臉,冷傲孤絕,目無下塵,再怎麼才識無雙風采飄逸也得不了師長歡心,甚至沒有師妹敢近他的身。
記憶里他只在單獨和我相處著時會時常笑著,再就是對敵之時的那抹笑,——簡直是催命符啊,每次都和奪命一擊同時出現。
那等行徑每每被我嗤之以鼻,認為他必是自負俊美,非要敵人臨死前記住,他們是死在他這麼個年輕俊美的劍仙手中才快活。
而原微師兄則認為,這壓根兒就是個美人計。一笑笑得對手目眩神迷,動手的勝算便高很多。
此說傳到景予耳中,他的臉都黑了,跑去找原微理論,“原微師兄平時最愛笑,莫非都是為了施展個美人計,好多出幾分勝算?”
原微臉不紅,心不跳,說道:“師弟你真是聰明,這的確是師兄我的絕招呀!既然師弟已經領會其中精髓,要不要我把這絕招傳給葉菱師妹!”
景予立刻緊張起來,叫道:“你……你敢帶壞她,我不饒你!”
他再也顧不得和原微理論,跳起來便拉著我跑了。
我便覺得原微師兄著實是景予師兄的克星,同時覺得景予笨得厲害。
美人計什麼的,還用他教嗎?
不看看崑崙山上上下下,從掌門的廣昊仙尊到他棺材臉的師父文舉仙尊,哪個不被我哄得歡歡喜喜?
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會先想著我,這人緣比他強了不知多少倍呢!
如今又見他對著一夕笑語,我也便拈了榮枯藤在手,依然化作宮燈,照亮這在月夜裡美得傾城的數架薔薇,懶懶散散地笑。
我不怕景予救不了青嵐,只是著實擔心會另生變故。
天隕星既出,它所代表的那位歷劫仙者必會隕命,並不是景予救得下來的。
除非我認錯了,那不是天隕星;又或者,天隕星指的不是青嵐,歷劫者另有他人?
一夕盯著景予,想要動手,又有些猶豫。
景予沒有再笑,只是眉宇間已飄過薄薄的肅殺之意。
他是有著二百年修為的最出色的崑崙劍仙,而不是才二十年修為的“俞京”。
“俞京”不得不佯作懼怕珠串之威,而他景予的實力,來十個一夕都不夠瞧的,即便正在為青嵐輸送靈力,一樣能輕易要了一夕的小命。
這時,只聞青嵐微弱著聲音道:“景兄,別傷她!”
景予眉尖微微一跳,一夕卻霧蒙蒙的黑眼睛卻亮了亮,疑惑地看向青嵐。
果然入了魔道,缺失了人與人之間最起碼的信任;正如他們這樣的魔,已經完全不可信任。
見一夕躊躇,我也懶得和這等魔物講理,只是笑吟吟地問向她,“一夕姑娘,剛如果我們沒找來,你打算就這麼帶著青嵐走嗎?”
“那又如何?”一夕臉色蒼白,唇邊卻被她自己咬得嫣紅。
“可你不是已經和敖歡定過婚約了嗎?”
她大費周折,寧可得到一個修為廢盡、記憶全失的青嵐,也要和他在一起,又怎會和敖歡定親?我也著實好奇,為何出現的只有一夕。
青嵐無疑是個呆子,一夕再拙劣的謊言也能將他哄過來,甚至哄他瞞過我們孤身來見他;但一夕不是該和敖歡、鳳雪在一起嗎?敖歡心胸狹窄,身手比她高明了不知多少,又預知青嵐也會來此地,當然會多有防範,絕不可能輕易放她單獨離開。
一夕倒也答得慡快:“什麼定親不定親?他說若我答應嫁他,便送我鳳公子的鳳骨舍利作為聘禮,我一直想要那個,這才應了他。如今我也用不上這東西了,他若追來,我還了他,解了婚約便是。”
她說著時,已經撫上腕間那能吸取仙家修為的珠串。
我這才知道,那珠串竟是鳳凰涅槃後留下的舍利串成,居然還是從鳳雪那裡輾轉得來的,怪不得竟有那等神奇的效用。
而這一夕也算是色膽包天,為了達成所願,竟也連西海龍王的愛子都耍騙,瞬間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此固執,如此痴情……
嗯,沒給十二道金箭射死的葉菱應該也可以做到。
我自嘲一笑,說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盤,卻不知敖歡肯不肯就此罷休。回頭會不會挖地三尺找你且不說,便是這會兒,你該是偷偷跑出來的吧?帶著個修為全失的青嵐,你跑得蒼靈墟嗎?”
一夕便恨恨看向我,怒道:“若不是你們阻攔,我怎會逃不開?為這一天,我已預備了十餘年……他們中了我的‘千日眠’,雖不至睡上千日,但幾十日之內必定是醒不過來的。等他們發現時,我早帶了青嵐逃到了天涯海角……”
她一雙朦朧美麗的眼眸閃現出了月華般奇異的溫柔輝芒,聲音也柔和下來:“我們找個頭頂飄著山嵐的小小山谷,搭兩間小小的木屋,植幾架薔薇,種幾畦蔬菜,養幾隻雞鴨,生幾個兒女,然後帶著他們坐在院前的小溪邊,看一群群的白鵝從水上游過,數對岸的桃樹結了多少個桃子……”
=============================================
朋友寧馨1919也寫了個仙俠文《仙間道之我本是妖》,地址http://novel./a/548804/,喜歡的妹紙可以去看看。
鴛夢冷,夜寒何處著相思(四)
更新時間:2013-10-18 0:44:06 本章字數:3130
正為青嵐輸入靈力的景予忽沉聲道:“青嵐兄弟,凝神靜氣,營魄抱一,不可分神!小心走火入魔!”
我忙抬頭看時,青嵐滿額都是汗水,居然沒有行氣吸納景予的靈力,而是轉頭看向一夕。
他的眼睛泛著紅,蒙著琉璃般的水幕,仿若在掙扎著什麼,又仿佛在迷惑著什麼。
一夕眼睛亮了亮,向青嵐道:“你還願意回到那樣的日子嗎?你願意嗎?”
青嵐猶未回答,便聽遠遠一聲冷笑,如利刃破空,恨怒之氣,直刺耳膜涔。
手中榮枯藤幻成的宮燈不覺間晃了一下。
淺淺的嫣然粉紅倒映在湖水上,有兩條碩大的紅鯉大約覺出了這宮燈的與眾不同,正安靜地飄在宮燈投照的清澈水光里一動不動,仿佛入定一般;忽聽到這聲冷笑,似是受了莫大的驚嚇,不約而同地一拍尾巴,深深潛到水底去了。
我皺眉,嘆道:“一夕姑娘,你的什麼‘千日眠’好像沒什麼用嘛!漸”
白狼已靠住我,驚駭道:“大龍來了?”
我低笑,“你怕了?”
白狼抖了抖毛,說道:“不怕,打不過咱能逃啊!何況大鳳凰應該也跟來了吧!”
聽著的確沒什麼好怕的。
可一夕卻忽然間白了臉,滿臉驚懼,然後看向景予,叫道:“快帶他走!”
有冷風嗖地吹過,湖面波瀾頓起,水碧色的衣帶隨風飄起,纏纏繞繞飛到湖面去,在獵獵冷風間拂拂飄動,被倒映回來的搖曳水光照得宛若透明,偏又有種妖異的肅殺之氣。
來的,真的只是西海金龍敖歡?
景予已經止了救助青嵐,慢慢地站起了身,眉宇間已十分凝重。
青嵐得了些微靈力,精神略有好轉,慢慢地扶劍站起身來,詫異地皺起眉,問道:“好強的煞氣!來者是誰?”
白狼笑道:“還用說,必定是那隻大龍了!”
一夕卻似有些絕望,啞著嗓子答道:“是……梨淵婆婆……”
我頭皮一炸,向後退了一步,轉頭尋找退路。
白狼問:“梨淵婆婆是誰?”
“一個千年老怪物……”
話沒說完,“唧”的一聲熟悉的鳳鳴傳來,一頭雪白的大鳳凰當先撲到我跟前,很快化作了年輕男子的模樣。
白衣勝雪,俊美無疇,光華遍體……
我這頭鳳凰兄弟果是天界靈禽,氣度超塵脫俗,遠非常人可比。
他雙眸燦亮,握著我手歡喜道:“阿姐,你果然來了!”
他身後,敖歡已大步走過來,依然是蟒袍金帶,華冠巍峨,如今盛怒而來,更顯氣勢洶洶,威猛不凡。
鳳雪已沖他叫道:“敖大哥,毀你宮殿的就是那個景予,你只殺他便夠了,別來碰我阿姐。”
敖歡哼了一聲,連看都沒看我,甚至沒看不知被鳳雪挑了多少仇恨的景予,只怒視著退到青嵐旁邊站定的一夕。
他道:“一夕,你想做什麼?”
一夕有些侷促,但看一眼身畔的青嵐,便鎮靜下來,淡淡道:“敖大哥,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料。不過我另有打算,咱們那親事,便就此作罷吧!”
好生輕描淡寫……
我嘆氣。
她出身青樓,經過苦難,歷過生死,好歹活了一百多年,怎能說得如此輕易?
於是,敖歡的咆哮,便是意料中事:“你、你說作罷便作罷?還是從沒把這婚約放在眼裡?剛把我們一堆人迷倒,就是為了帶這小白臉私奔?”
青嵐臉色蒼白,卻道:“敖公子不可胡說。我和一夕姑娘清清白白,你萬萬不可玷污了她的清譽。”
敖歡身後忽有一人啞著嗓子道:“清譽?你們一仙一魔,半夜三更跑到這荒野之地談禪論道嗎?”
那是個模樣乾癟的老婦人,滿臉的摺皺,已經看不出五官的形狀;稀疏飄著的幾縷白髮里能見到頭頂幾根觸鬚,再猜不出是個什麼禽或獸所化。她著了一身寬大的黑色衣袍,瘦如雞爪的手從空落落的袖中伸出,捏著個烏金所制的龍頭拐杖。
她像一個影子一樣跟在敖歡後面,看著像個唯唯諾諾的老僕婦,不顯山不露水,再看不出有何能耐。
但偏偏景予目光只在敖歡身上一掃而過,便悄無聲息地凝在這人身上。
無疑,這老婦便是梨淵了。
千餘年前,海中有上古凶獸睚眥現身,不但食人,連仙者、魔者都照食不誤,震驚天、魔二界,先後派人前去降伏。
梨淵婆婆當時尚是梨淵姑娘,因深通水性而被天界所遣的皓靈天尊留在身邊,在收伏睚眥時立過大功,可謂一戰成名。
但隨後便出現異事。
皓靈天尊收了睚眥為座騎,意氣風發回歸天庭後不久便離奇消失,連睚眥都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