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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五瘟山上小左、小右提到的陌天行指天斥罵、要在千年後報復之事,苦笑道:“只怕……他另有打算。崑崙關著我也好,若是他真威脅到崑崙,把我拎出來也許還能抵擋一陣。”
原微不悅,睨著我道:“在你心裡,崑崙便這麼不堪,要拿把你一個小女子拎出來當盾牌?”
我牽牽他的素袖,笑道:“原微師兄品行高潔,自然不會這麼不堪。”
原微瞪我,我回望著他,笑得更加歡暢。
他便繃不住,拍拍我的頭,笑道:“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在想著,哼,這個白衣師兄看著儒雅,其實不過是個斯文敗類,把我手都砍下來了,又有什麼做不出的?”
我笑道:“師兄心裡,我就這么小心眼?”
原微點頭,“如此說來,你沒那么小心眼?那好,等出去後烤肉給我吃。還有,用榮枯藤幻些新鮮果子。還有,我知道你在孤鶩峰埋了幾壇好酒……”
“放心,少不了你的烤肉和酒!到時師兄可以帶若水姐姐一起去!”
我拈了榮枯藤輕輕一點,岩石邊已冒出幾株紫堇,花開盈盈。
原微面龐微紅,轉身欲走,又頓住身吩咐道:“景予已和我提過你筋脈間的那股非仙非魔的氣息。你自己得留神了,萬不可再以魔界心法用它,不然很容易把那股力量轉作魔靈之力,那就……醫”
我指指池水,笑道:“師兄放心,我還不想給劈死在這裡!”
“嗯,離那魔界長老也遠些。他雖未必還有力氣傷你,不過雷電無眼,誤把你劈了就不好玩了!”
原微笑著,飛起身來奔往山腹間的通道。
但見他振袖而翔,衣帶臨風,矯若游龍,閒靡宛然,翩翩勝仙。
原來白衣師兄到底不負所望,還是人人欽敬的好師兄。
我猛然想起一事,舉起手中的榮枯藤問道:“師兄,你擅自把榮枯藤交還給我,掌門師尊追問起來怎麼辦?”
我那白衣師兄沖我優雅一笑,“這有何難?我只說被景予師弟偷了便是。”
“……”
好吧,白衣師兄太容易給人以錯覺了……
---------------白衣師兄常常是大jian角-----------------
有了榮枯藤相伴,這化魔池的日子雖然枯燥,可也不至於十分難熬。
可惜我的修行還不到家,做不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即便建個藤屋把周圍蓋住,也攔不住電光扯開枝葉間的fèng隙猙獰地透進來,更遑論那些響徹耳邊的驚雷滾滾了。
我覺得符臨那身高深的修為實在是悲劇,這樣給沒完沒了地劈下去,沒完沒了地痛苦下去,還不如修為低些,可以早死早超生。
他雖是魔,但對我向來恭敬,又在玄冥城中見過幾面,總有那麼一點兒情分在……
何況就是看著個陌生人這樣活受罪,也難免有不忍之心。
好吧,我承認我後來實在是聽不下去看不下去了,想起原微說過榮枯藤天界之物,可稍稍抵禦雷電之威時,遂以榮枯藤化出重重藤蔓,結作一葉小舟,飄在池水上,再把他扣在小舟上沉入水中,雷電再要劈來時,便需經過榮枯藤所化小舟,或從側面飛入,威力便會大減,他也會多少好受些。
至於榮枯藤會不會因此受損,暫時便顧慮不了那麼多了。
化魔池中並無日夜。這樣像看戲般看著另一個人倍受折磨,足足看了三天或四天的樣子,符臨雖越發地枯乾如樹枝,焦黑如木炭,卻還留著一口氣。
他知我在相救,倒也心懷感激。
我幾次見那邊安靜些過去瞧他,他的神色便甚是虔敬。問起他一些事來,亦是知無不言。
“主上自然是一心想救公主。可恨崑崙這些老兒,雖未修入天界,本領倒也不弱,何況此事勢必驚動天界眾仙,總要做些預備。”
“救我,和眾仙尊本領強不強有什麼關係?”
“怎會無關!猰貐復出,以生人魂魄為食,天底下又沒有第二把射日神弓可以制它,人間必定大亂,連天界也未必能安穩,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尊豈肯坐視不理?”
“猰……猰貐?猰貐和救我有何關聯?”
我一向知曉,崑崙山后羿峰東側的射日谷,封印著極厲害的上古神獸猰貐。據說猰貐本是上古天神,遇害後元神不散,居然轉世成為妖獸,卻走向了魔道,以人魂魄為食。
後來后羿用金母元君所賜的射日神弓方才將其射殺並封印,太乙天尊令弟子於崑崙開宗立派,便有鎮守猰貐之意。
之前師父本要親身陪我去蒼靈墟,便是因加固猰貐封印走不開,才有了後來之事。
符臨趴在榮枯藤上,微弱地嘆息,“公主有所不知,猰貐前身那位天神,本是被至親之人陷害而死,自是死不瞑目。其魂魄將要散逸之際,所蘊強大靈力和怨毒之氣驚動魔祖,遂與他做下交易。”
“什麼交易?”
亂雲濁海,誰使迷天攝魂(一)
更新時間:2013-10-18 0:44:35 本章字數:2295
“魔祖贈他以強大的復活之力,只需有一絲魂魄,一縷元神,便可重聚精氣,築就肉身;作為交換,猰貐將成為魔帝一族的守護神獸,奉世世代代的魔帝為自己主人,永生不得自由之身……”
我的思維有片刻僵硬得無法運轉。
隨後,我已是周身大汗淋漓,失聲道:“陌天行他……他打算放出猰貐,利用猰貐的復活之力救我?”
“是呀!主上早已布下萬全之策,想來那猰貐很快便能破印而出!”
榮枯藤上的那截枯木看著我,嘆道:“公主,你不可再這般沒規沒矩。主上一心對你,你好歹該稱呼主上一聲父君吧?直呼其名,真是不孝,不孝,大不孝!公主,如此大不孝,小心給雷劈啊!”
話音未落,頭頂霹靂聲起,滾滾劇雷擊下,直直打在那截枯木上,濺起的水柱高可十數丈。
我慌忙躲開水柱飛到岸邊凝神細看時,枯木一樣的符臨已經不知被劇雷劈到哪個旮旯里去了。
不過我也不急,我找不到,總有東西能找到。
下回雷往哪邊劈,我往哪邊找,不愁找不到他。
--------------小心給雷劈呀,哈哈哈--------------
又隔兩日或三日,我終於聽到了人聲。
通往化魔池的那條通道里,隱約傳來腳步聲和呼喝聲。
我猜著是不是又有魔被送進來時,那邊卻又安靜下來伊。
正失望之際,忽聽到熟悉的嗓音在喊道:“菱角兒!”
低沉卻清醇,蘊了微微的顫意,卻已讓我大喜過望,高喊道:“景予!”
一黑一白兩道秀逸身影翩翩而下,瓊姿玉立,風華奪目,美好得讓人心悸。
連忙撲過去時,那道黑色身影已奔過來,張臂將我抱緊,只聲聲喚道:“菱角兒,菱角兒……”
旁邊的原微緩緩踱來,負手笑道:“景予師弟,要不要仔細數數,看看你的菱角兒是不是掉了根頭髮,少了根汗毛?”
景予把我略略鬆開,卻依然環在臂膀間,忐忑地打量著我,然後抿了唇低聲道:“嗯,還好,還好……”
景予氣色不錯,臂膀堅實,眸光頗有神采,只是似乎削瘦了許多。
我嘆道:“景予,原微師兄捨不得給你吃麼?怎麼養瘦了?”
原微便嘲弄地看著他,說道:“相思是一種病,得治。可惜藥引是菱角兒,關得太遠,他夠不著……”
我笑嘻嘻道:“原微師兄當日便該建議把景予一起關到化魔池裡來才好。有山有水有美人,多好!”
景予見我無恙,已鬆了口氣,聞言便道:“對,此處有山有水有美人,極好,極好!”
若能和我守在一處,困囿於蝕仙洞的“小棺材”內彼此都覺得樂不可支,何況這裡清光浩緲,寬敞舒適……
可惜景予是不折不扣的仙,除非廣昊仙尊腦子壞了,才會想著把他關化魔池來。
原微白了我們一眼,待要說話時,那邊池裡又是驚雷滾動,水柱激起。
隱隱看到某截枯木被雷電打得飛起,又飄落,直往榮枯藤所制的小舟上閃避,原微已詫道:“咦,居然還有人形!菱角兒,你一直用榮枯藤護著他?”
我惆悵嘆息:“若是他給劈沒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裡未免太安靜了!”
原微道:“未必安靜。肉身沒了還有魂魄,雖不能說話,雷電會繼續劈啊劈,不劈到魂魄完全消散,是不會停下來的。”
“……”
白衣師兄真是個恐怖的師兄。
半空忽傳來女子慡利的叫喊:“喂,你們怎麼還在磨蹭?出來啦!”
卻是山腹間的通道大開,九尾狐明艷的衣裳如朝霞明媚炫目。
原微向她揮了揮手,“就來!”
景予抬頭將四下再一打量輕嘆道:“原微師兄,其實……一直在這裡呆著,未必不好。”
我不覺忐忑,忙問道:“難道……外面現在比這裡還糟?”
原微、景予對視一眼,神色便都有些難看。
符臨已經說過,陌天行想解開猰貐封印,放出猰貐,以其復活之力助我重築肉身。
我在這裡至少困了六七日了,想來陌天行早已有所行動。
“如今的崑崙,到底怎樣了?”
我再追問,原微終於苦笑,“恐怕,需得你出面勸一勸才好。魔帝真是瘋了!”
景予垂眸看我,低嘆道:“魔帝已打開了魔界通往西海的所有結界,把西海變作穢海,然後引穢海之水淹了崑崙……”
我抬頭,化魔池內依然清光浮動,浩然正大。
原微道:“化魔池地勢雖低,卻有數千年前太乙天尊所設結界相護,暫時尚未受到侵蝕。但穢海滿蘊元魔之氣,已經污穢了崑崙仙家勝境。崑崙四周眾仙尊所設結界,受不住這污穢之氣,已經盡數毀去,護山大陣也大半失效。即便是這裡,太乙天尊所設結界也已開始動搖,未必能支持多久。”
“那師兄之意……”
“先前魔界長老在后羿峰附近出現,我們尚未悟出他的意圖。但如今瞧來,魔帝的目標應該就是后羿峰射日谷里封印的猰貐。射日谷地勢甚低,穢海之水早已將其淹沒。猰貐的封印長期被浸於穢海之水中,必定會日漸脆弱,衰減……加上眾仙尊很難在穢海中加固封印,魔帝再從中作梗,猰貐破印而出的日子恐怕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