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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刀堂堂主環視兩旁,發現大家都停止了閒聊,將注意力集中到他們兩人這邊來了。
「嗯!那傢伙確實是很可怕,傳聞他是個血腥殘暴的屠夫,幾場對準喀爾的戰事中,與他為敵的軍隊無一能倖免於慘死他劍下的命運,而且,聽聞他最愛將敵人的身體一劍腰斬成兩半,看敵人體內的腸臟肺腑曦哩嘩啦流滿地,聽敵人爬來爬去哀嚎求救,這是他至高的享受。」
話尚未說完,眾人已竟相乾嘔起來了,險些把早餐全吐出來祭祖上地公。
「不過,陳會主,雖然這會兒在這裡的人都是當年三合會的舊人,卻只有你親眼見過那個十六阿哥,所以我們還是不能理解,為何你會這般忌憚他?據我所知,十六阿哥今年只有二十六歲,所以,八年前他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罷了,能有多厲害?」
匕首會會主沉默片刻。
「八年前,他就是大內第二局手了,但是毀了三合會的並不是他高絕的武功,而是他可怕的智謀與耐性。如果是分別襲擊,三合會不可能毀滅得這麼迅速徹底,可他卻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策畫臥底,然後在三合會最後一次舉義起事時,乘機將三合會所有的首腦人物一舉消滅殆盡,三合會就這樣被他一手毀於一旦了。」
「這些我們都知道,」雙刀堂堂主有點不耐煩。「就因為如此,所以我們現在堅持要求入堂的兄弟姊妹都必須要有堂內兄弟作保人,否則不接受入堂,這就是為了杜絕那種事再發生呀!」
又沉默了會兒,「這樣沒用的,沒用的!」匕首會會主喃喃道。
「怎會沒用?只要小心別讓清拘混進來,自然便不會重蹈覆轍了。」
「可是……你不懂,你……你完全不懂,這樣……這樣是不夠的,絕對不夠,因為……因為……」說到這兒,匕首會會長不由自主地開始激動了。「因為十六阿哥最恐怖的不是他的武功,也不是他的智謀,更不是他的耐性,而是他的……」
「稟堂主,新丁們都已帶到!」
一聲傳呼,打斷了匕首會會主幾近於恐懼的低吼,使他一驚回神,連忙端起茶杯來掩飾自己的失態。雙刀堂堂主則皺眉收回詫異的目光,轉向傳令的弟子。
「各人紅單都已準備好了?」
「是,都已準備好了。」
「好,那帶他們進來吧!」
於是,幾十個新丁陸續被引領進來,由於金祿的「身分」比較特別,葉丹鳳便特意將他與滿兒拉到最前面一排站定,準備第一個就讓金祿先人堂,她的外八堂大爺寶座就坐定了。
至於金祿,則始終睜著一雙純真的大眼睛無邪地眨呀眨的,仿佛急待參與一項新鮮遊戲的幼童,直自他的視線與匕首會會主狐疑的目光相對,他驀然笑出一臉燦爛無比的歡愉。
「哎呀!好久不見了,你好麼,大棒槌?」
正自滿腹疑雲的匕首會會主聞言驟然全身一震,手上茶杯喀鏘一聲落地,同時一個虎躍跳起來,一臉驚恐地好似想往後逃,卻忘了身後便是椅子,於是一個踉嗆又跌回椅子上,退無可退,只能往前筆直伸長手臂,抖得跟篩糠似的指住金祿,嘴巴張大得足以塞進一粒大西瓜,卻半響聲音也出不來。
眾人正自驚疑問,金祿更是笑吟吟地對匕首會會王頑皮地擠了擠眼。
「真好玩兒,不是麼?與八年前同樣的情況,八年後又重演了一回,你們還真是學不乖呀!」
終於發現不對了,雙刀堂堂主唰的一下抽出雙刀對準金祿怒喝。
「你到底是誰?」
聲落,眾人面色齊變,一連串鏘鏘鏘聲中,除了仍舊維持痴呆狀的匕首會會主之外,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抽出亮晃晃的刀與匕首,並團團將金祿與滿面驚懼之色,已然嚇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滿兒圍住。
「我是誰?」金祿卻仍是一派悠閒地探臂將滿兒攬進自己懷裡護住,並對匕首會會主說:「我是客人,不該由主人來介紹麼?」
彷佛沒聽到似的,匕首會會主又呆了好半天之後,才徐徐放下手臂,滿臉絕望地垂下腦袋,
「十六阿哥……十六阿哥胤祿最恐怖的是他有一張……有一張天真童稚又純潔無辜的娃娃臉,除非已知道他是誰,否則……否則沒有任何人會對他起疑心。」他抖顫地低喃。
「當年……當年他十八歲,看上去卻僅有十二歲上下,沒有人會去懷疑一個十二歲的純稚孩童,他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混進了三合會,在一夕之間便……」唇角一抽搐。「毀了三合會。」
「如今……如今他二十六歲,看上去也只有……」他抬頭,望住金祿,苦笑。「十六歲上下,仍然……」他再次絕望地低下臉。「沒有任何人對他起疑心!」
兩顆眼珠子不敢相信地瞪住金祿好半天,雙刀堂堂主始駭然大叫,「你就是十六阿哥胤祿?!!!」
金祿——胤祿驀起一陣高亢而狂肆的大笑,隨著笑聲,他的模樣也變了,仍是那張娃娃臉,神情卻恁般陰鷥狠毒,眼底更是冷漠寡絕,此刻絕不會再有人錯認他只是個十五、六歲的純真少年了。
笑聲一止,他即振吭大吼,「塔布!烏爾泰!」
瞬間,數響炮轟,連聲慘嚎,在硝灰塵霧中,門口兩條人影乍現,並凌空越落在胤祿身前單膝跪地。
「塔布(烏爾泰)在!」
「來了麼?」
「回爺您的話,火器營、健銳營一個不缺,並已團團包圍住這兒。」
唇畔遽爾浮現一抹殘佞的微笑,「很好!」胤祿攬住滿兒的手臂倏緊,同時狠厲地咆哮,「斬盡殺絕,不留活口!」語畢,頤長的身軀驀然騰空飛起,繼而一個轉折撲向忠義室外。
而自始至終都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的滿兒,驚駭地窩在胤祿懷裡,耳畔槍炮聲、慘嚎聲不絕於耳,仍舊不明白……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十六爺府,就在內城祟元觀前方不遠,不是內城裡最寬大宏偉的王府,也不是內城裡最富麗堂皇的王府,甚至又小又寒酸得有點可憐,可十六爺府卻是內城裡被劃分為最危險地帶,最沒有人膽敢輕易接近的府邸。
因為十六爺府內有位冷漠陰騖的十六阿哥。
因此,即使大家都知道這兒是十六阿哥府,可除了宮裡的人之外,卻鮮少有人知道十六阿哥長什麼樣子,因為沒有人敢上這兒來交際應酬串門子,十六阿哥也從不上哪兒去交際應酬串門子。
除非你有權沒事就往大內禁苑裡跑,那麼你就有可能見過十六阿哥一、兩回,可也僅是見過而已,你還是不知道那個人就是十六阿哥,因為眾所周知,十六阿哥已是二十六「高齡」,誰會去注意一個十五、六歲的冷漠少年呢?
說到底,最可憐的莫過於駐守內城西直門的正紅旗和駐守德勝門的正黃旗,因為十六爺府就在他們的駐守範圍內,誰也不知道哪天出門買個菜或喝個茶,會霉星高照地去撞上十六阿哥,只要一個眼神使得不對或一個字眼兒說錯了,保證他們到了閻王爺那兒,依然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不就是不長眼麼?
此際,夜半三更,十六阿哥府內寢樓主寢室外,一條修長人影悄悄佇立於窗外,默默地注視著室內。
在昏暗的燭火下,床上有個少女正跪伏在被褥上握拳拚命捶打,一下子又高舉雙手憤怒地滿天揮舞,嘴裡嘰哩咕嚕的不曉得在咒罵些什麼,看她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真教人擔心她什麼時候會忘形地吼得連九門提督都跑來抓賊了。
直至天蒙蒙亮,燭乾火亦滅,那少女好像終於發泄夠了,始無力地地歪躺下去睡著了,窗外的人這才悄然進入寢室內,輕輕為少女蓋上被褥,又凝視少女許久後才轉身離去,回到寢樓前方的後宅書房內,靜坐於書案後蹙眉沉思。
時間悄然流逝——
「爺,塔布告進。」
胤祿驀然回神,轉眼一瞧天色已大亮,這才發現自己整晚末睡,可卻一點倦意也沒有,是為了她麼?
「進來吧!」
塔布應聲而入,並恭立在書案前。
「什麼事?」
「回爺,福晉說要見您了。」
「四天了,她終於肯見我了麼?」胤祿喃喃道,隨即起身定出書房朝寢樓而去,塔布緊隨在後,伺候在書房外的烏爾泰落在最後。
塔布與烏爾泰皆是胤祿的貼身護衛,兩人不但外表大相逕庭,個性亦截然不同,白淨瘦長的塔布靈活機警,魁梧威猛的烏爾泰沉默寡言,一般而言,胤祿使喚在身邊的以塔布的機會較多,也可以說塔布較得胤祿的寵信。
待胤祿一進入寢室,塔布與鳥爾泰皆留步伺侯在外頭,並細心地為胤祿關上房門。
胤祿悄無聲息地來到凝望著窗外的滿兒身後。「滿兒。」
「你……」滿兒沒有迴轉身,可仍聽得出來她是咬著牙根說話的。「老實告訴我,一開始你就在和我作戲嗎?」
「是。」
雙拳倏握,滿兒又問:「也是一開始你就盯上了我?」
「不,起初我是盯住葉丹鳳。」
「那麼我是……」滿兒的聲音更憤怒了。「自投羅網?」
「是。」
「從頭到尾都是你的計畫?」
「是。」
「和我成親也是?」
「是。」
「為了消滅雙刀堂和匕首會?」
「是。」
猝然回過身來,滿兒勃然大怒地咆哮,「那為什麼獨獨放過我?我也是雙刀堂的一分子呀!』
胤祿冷靜地俯視她。「你是我的妻子。」
「可是那只是你的計畫,你並不是真心要娶我的!」滿兒憤然反駁。
「在與你成親之前,我就已經決定要把你帶回來了。」胤祿說得毫不猶豫。
黛眉驟而蹙攏,滿兒不解地搖搖頭。「我不懂,為什麼?」
「我說過了,因為你是唯一能夠讓我打心眼兒里願意娶進門的女人。」
「可是滿漢是不能通婚的,即使我有一半的滿人血統,我也無法證明呀!」
「那是我的問題。」
瞪住那張仍是年少稚嫩,卻寡情冷然的面龐,滿兒脫口道:「但我不想作十六阿哥的妻子!」
「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這樣的你!」這樣冷酷,這樣殘暴的男人不是她要嫁的人,
「這才是我。」
「我不要!」滿兒大叫。「我是漢人,才不要作滿人的妻子!」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不能再顧念你的漢族血統了,難道你不懂得出嫁從夫的道理麼?」
「從來沒聽說過!」滿兒不假思索地說。誰像他這般無情無義!
「那麼我現在告訴你,出嫁從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