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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落,他停了下來,兩眼註定胤祿,等待胤祿的否認,然而,他卻只見到胤祿眸中倏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卻依然無語,默默啜茶,他不覺驚訝地瞠大了細目。

    「她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胤祿仍舊無言,見狀,胤禎更是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

    「這怎麼可能?如果她要傷害你,你真的會任由她傷害你?」

    胤祿兩眸低垂,胤禎呆著嘴半天。

    「為什麼?」

    胤祿雙唇始終緊閉,胤禎又盯住他好一會兒後,才突然迴轉過視線,又去望住遠處那兩個女人,細目中掠過…抹陰狽之色,就在這一瞬間,胤祿出聲了。

    「四哥,倘若你是這種打算的話,我今兒個就帶滿兒離開京城,無論如何,有年羹堯和隆科多、張廷玉幫你。應該夠了。」

    胤禎一驚。「哪裡夠?有些事非你不可呀!」特別是那些暗裡來暗裡去的骯髒事。「十六弟,你既已幫四哥我到現在,可不作興半途而廢呀!」

    胤祿眼神冷峻。「那麼麻煩四哥起個誓,絕不擄綁監禁滿兒。」

    「我……」胤禎咬牙片刻,而後毅然道:「好吧!我發誓絕不擄綁監禁你的福晉,否則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也不能傷害滿兒半根寒毛。」

    胤禎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是是是,我也絕不會去傷害你的福晉,甚至連提也儘量不去提到她,這樣可以了吧?」

    胤祿頷首,繼續喝茶,神情淡漠不改。

    胤禎不禁苦笑不已。

    為何他要同皇阿瑪一樣如此容忍胤祿的放肆?

    很簡單,因為在所有兄弟之中,唯獨胤祿不僅對皇位毫無興趣,甚且對皇家的一切都毫不眷戀。

    更因為胤祿承襲一身自常寧王叔處得來的高強武功,不僅能幫他,更能護他,更正確的說法是,護衛下一任皇帝,這是皇阿瑪亦默認的事實。而這事若非極難得的偶然,他也不知,事實上,是沒有任何人知道,所以一旦得知之後,他立刻搶著先將胤祿拉攏到身邊來。

    也就是說,他不但需要胤祿扶助他坐上皇帝寶座,一旦登上大寶之後也需要一個一意忠於他,全然不必擔心會有二心的人保駕在他身邊——就如同當年常寧五叔保護皇阿瑪,甚至在必要的時候為他除去一些「礙眼」的人,所以,他也必須效法當年皇阿瑪與常寧五叔之間的「友愛」,儘量去容忍胤祿的彆扭個性。

    至於那個女人……  

    算了,只要忍得這一時之氣,將來等他登上大寶之後,哼哼哼,看他如何懲罰她!

    曾經得罪過他的人,一個也別想逃過,特別是她,竟敢威脅他!

    她會後悔的,她一定會後悔的!

    「我同四爺說的話,他都告訴你了?」

    「嗯!」

    「那他不會再叫你去殺人了吧?」

    「……四哥已自我手上收回血滴子的統領腰牌了。」

    「哈!我就知道,人家說四爺多麼狡猾jian詐,也不過如此爾爾嘛!我只不過動動兩片嘴皮子而已,其他什麼也不用做,他就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去進行了。唉,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

    「真是,我怎麼這麼聰明呢?」

    「……」

    「咦?你幹嘛擺這種臉色給我看?我哪裡說……唔……嗯……嗯……好嘛,你……你最聰明,可以了吧?」

    現在就只等康熙從熱河回來,她再找個機會和他「聊聊」,問題便可以全部解決了。

    嘿嘿嘿,絕對沒問題,有她就搞定了!  

    問題大條了!

    小七剛離去沒多大一會兒,胤祿便從宮裡回來了,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滿兒慌慌張張的「滾」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往房裡拖,一進房裡,便連閂子也橫上了。

    「老實說,胤祿,小七剛剛來告訴我,我舅舅他們被抓了,是不是真的?」

    胤祿面無表情地凝住她。「是。」

    「什麼時候?是被誰抓到的?」他最好不要說是他!

    「你回來後翌日,巡捕營與山西巡撫提督。」

    「我回來後隔天他們就被抓到了?」滿兒尖叫。「可是你明明說你不知道的呀!」

    「那時我是不知,十多天前皇阿瑪才告訴我。」

    「你為什麼不馬上告訴我?」

    「你沒問我。」

    「你!」滿兒差點甩他一巴掌。「幫我救他們!」

    「不可能。」胤祿冷漠不變。

    「為什麼?」滿兒怒叫。「他是我舅舅呀!」

    「他是叛逆。」

    「他不……」她想說不是,但明明是。「就幫我一次不行嗎?」  

    「不行。」胤祿語氣淡淡地拒絕了,但滿兒聽得出來其中的毫無轉圜餘地。

    「你這混蛋!」滿兒怒罵,而後轉身欲待出去。「好,我自己去想辦法!」

    「來不及了。」

    滿兒聞言猝然一僵,片刻後,她才極其徐緩地回過身來,兩眼微眯,盯住了始終淡漠如故的胤祿。

    「你說來不及了是什麼意思?」

    「因為他們不肯招出同黨,又多次試圖逃獄而傷了不少人,皇阿瑪一怒之下便命山西巡撫提督將那些叛逆就地處決了。」

    嬌軀晃了一下,胤祿及時伸臂扶住了她,她即反手抓緊了他的臂。

    「包……包括我舅舅?」

    「是。」

    她想尖叫,想昏倒,但她都沒有,她緊瞅住那雙幽邃的雙眸不放,她看不出有什麼,但她知道還有什麼。

    「是惠舅舅……惠舅舅連累了我外公一家子嗎?」她的聲音在顫抖。

    胤祿兩眼始終正對著她,未曾迴避過片刻。

    「不,柳兆惠沒有連累他們,是他們累了他們自己。」  

    「什麼意思?」

    「柳兆惠的死訊傳至柳家,柳兆雲和柳兆天在憤怒之下也加入了叛逆組織,你外公亦在同時攜家帶眷逃匿無蹤了。」

    抓住他的五指更緊,幾乎掐入他肉里。「然後?」

    胤祿這才-開目光淡淡瞟一眼她掐進他手臂上的五指,然後視線又回到她臉上,依然毫不在意的與她的瞳眸相對,稚嫩的臉上仍舊一無表情,說話速度更是慢條斯理得令人光火。

    「柳兆雲與柳兆天所加入的是始終躲藏在台灣的叛逆組織哥老會,因為他們勸阻不了jian民朱一貴的衝動起事,臆測事後朝廷必然會出兵圍剿,故而先行一步逃回廣東。」

    他的聲調愈說愈平板。「而他們的判斷也的確沒錯,台灣一傳來朱二貝戕害總兵官歐陽凱的消息,皇阿瑪不僅立刻下令福建水師提督施世驃前去圍剿朱二貝,同時亦命我去追剿哥老會……」

    「不!」滿兒終於尖叫出來了。「在我分娩之前你絕對不能去!」

    她可以原諒他任由惠舅舅被抓、被處決,因為他有他的立場,而且嚴格來講,惠舅舅被抓、被處決這件事他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可如果是他親自抓住了雲舅舅與天舅舅,甚至親手殺害了他們,她還能不在意嗎?  

    不可能,她不可能不在意,她一定會恨他……不,她不會恨他,但她必定再也無法如同此刻這般若無其事地與他相處在一起,這個疙瘩會始終存在於她心中,讓她永遠不得安寧,甚至,她會不得不離開他……

    不,不可以,絕對不行,她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才不要離開他!

    但她也知道自己絕對阻止不了他領從康熙的皇命,也無法讓他法外施恩饒過她的親人,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一條路了——跟去阻攔他。

    「你至少要答應我這個,這是我的權利,因為我要生的是你的孩子!」

    胤祿凝視她好一會兒。

    「我答應你。」

    六月夏末,在一個燠熱的午後,整整煎熬了十個多時辰,滿兒終於產下了胤祿的長子。

    經過一場綿長的睡眠之後,滿兒自覺被壓榨精光的體力終於恢復過來了,她滿足地打了個呵欠,然後仔細端詳玉桂捧來她身邊的寧馨兒,繼而失笑。

    即使才剛出生,也看得出來這娃兒有多像他阿瑪,那又大又圓的眼,櫻桃似的小嘴兒,她可沒有。

    「爺瞧見過孩子了嗎?」

    聞言,玉桂與佟桂不由得遲疑地相顱一眼。  

    「呃……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到底瞧見過沒有?」

    「爺他……」玉桂咽了口唾沫。遲早要說的,還是乾脆一點吧!「他一得知福晉平安生產,母子均安之後,就……就走了。」

    「走了?」進宮嗎?也不對,皇上不在京里呀!「去哪兒了?」

    「出……出……去……」

    「嗄?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爺……出……了……」

    「聽不清楚啦,說大聲一點兒嘛!」

    「……爺……爺出京去了。」

    輕撫著娃兒的手突地僵住。

    「你說什麼?!!!」

    「爺出京去了啦!!!」

    「……你個混蛋胤祿!!!」

    十六阿哥幅晉柳佳氏尖銳的臭罵聲幾乎傳人皇宮禁城內,當眾奴婢們慌慌張張地趕到寢室時,只見玉桂、佟桂正滿頭大汗地苦勸福晉,千萬不能現下便下床去追趕爺…… 康熙六十一年元宵甫過,冷風依然颼颼地呼嘯在耳邊,太液池湖面的冰霜仍舊固執的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滿兒便依依不捨地親了又親可愛的兒子,而後毅然走出了十六阿哥府大門。  

    這是第幾回了?

    自半年多前胤祿趁她產後虛弱落跑之後半個月,她也隨後追出京去了,然而,人海茫茫,她又沒個目標,能上哪兒找去?所以,她只好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到處找了兩個月後便回京去看看胤祿有沒有消息傳回去,再瞧瞧寶貝兒子長多大了,然後又出來尋找了。

    這樣來來回回至少也有數回,這回該是第四……或第五回了?

    奇怪的是都半年多了,胤祿卻一點消息也沒有,是出了什麼問題嗎?不會是身分穿幫反被逮了吧?

    那可丟臉了!

    猶豫半晌,滿兒即掉頭往安定門而去,以十六阿哥福晉的身分進入雍親王府,並在書房內見到了胤禎。

    「四爺,你知道胤祿的消息嗎?」一見面,她就開門見山地問。

    眉峰微蹙片刻,胤禎才慢吞吞地說:「我只知道一點兒。」

    聞言,滿兒一喜,忙道:「告訴我,四爺,我會很感激你的!」

    胤禎深深凝視她一眼,而後在書桌後坐下。

    「他本是去追查哥老會,可當他深入之後卻發現,在陳近南死後即銷聲匿跡的洪門天地會已死灰復燃了,或者它根本沒有消失過也未可知,總之,是洪門天地會在暗中指揮著哥老會,並匯聚那些雙刀堂、匕首會的餘孽另成一個叛逆組織日月堂,故而他判斷剿滅洪門天地會才是最根本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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