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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王是胤祿也可以說是對她難以置信的好,對於一個雜種叛逆而言,能夠成為一個堂堂親王福晉,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特別是如他那般嗜殺的人,不僅放她一馬,還攜同她回來享盡榮華富貴,這更是匪夷所思。
然而,他就是這樣帶她回來了,就是這樣讓她在一夕之間登上作夢也想像不到的尊貴寶座,不在意是否會有任何人反對。
這樣的對待,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但人類總是喜歡做一些懊悔的事,就如此刻……她根本不想殺胤祿的,可是……唉,人類真是矛盾啊!
依照她的本意,實在是很想不顧其他人死活,自己過得好就夠了,可是在那一刻,在她察覺他畢竟是嗜血殘酷的胤祿的那一刻,她竟然會認為自己必須為漢人除去這個禍害……
這真是太可笑了!排拒她的是那些漢人,對她好的是這個滿人,為什麼她必須為排拒她的漢人除去對她好的滿人?
是了,是那曾經根深柢固地存在於她腦海中的觀念——她是漢人,無論如何,她要作漢人。
因為她娘親,因為她外公,因為她的親人,所以她必須是漢人。
可愈是回想,她愈是覺得過去的自己實在很可笑,為何要那般執著於分出自己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呢?如果兩邊都沒有人要她,大不了孤獨一輩子,總比現在這樣懊悔痛苦來得好吧?
可若是沒有此刻的痛苦,她又怎會去正視過去的自己呢?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再一次露出那種堅強勇敢的笑容。
算了,做都做了,已經來不及後悔了,現在她只希望胤祿能稍微等她一等,或許在地府里,胤祿也是金祿,那麼她就可以和金祿一起尋回過去那段日子的快樂,這樣不是更好嗎?
於是,躺上污穢的糙席,滿兒輕輕合上了眼,決定勇敢地等候最後一刻的來臨,是的,她會跟過去一樣那麼勇敢堅強的熬過這一刻。
可是不過一會兒,自她緊閉的雙唇中便突然逸出禁不住的哽咽。
嗚嗚~~她好想他喔!真的好想好想他喔!為什麼胤祿不能永遠是金祿呢?為什麼快樂的日子總是那麼短暫呢?為什麼她必須去傷害唯一對她好的人呢?為什麼上天總是對她這麼不公平呢?嗚嗚~~她真的好想好想金祿啊!
她究竟還要等待多久才能去找他呢?
「快,快,快派人去通知皇上,除了皇上,沒有人能夠壓製得住那個人啊!」
「人已經去了,可是皇上這會兒正在南書房召見大臣,不是那麼快就能趕到的呀!」
「完了!完了!這下該怎麼辦?怎麼辦?皇上特別下過旨意,這個犯人要加意看守,甚至還派了十位大內侍衛在外面守著,這會兒若失了人犯,咱們的腦袋肯定不保了!」
「嗚嗚~~我才剛娶老婆啊!早知道連小老婆也一塊兒娶了!」
居然有人哭得此她還悽慘!
滿兒不覺詫異地止住哽咽回過頭去,這一看,更是驚訝無比。
這些天牢的獄卒守衛們一向都囂張得要死,何曾見過他們出現這般驚恐慌張的反應,簡直就像是有人要來劫獄似的。
咦?真的好像耶!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熱鬧場景誰都想看,能幸災樂禍一下更不錯。
滿兒迅速抹去淚水,並起身攀在牢欄上——如同其他牢籠里的犯人一樣,好幾雙眼睛一塊兒看著牢欄外那些天牢守衛們如臨大敵般圍成半圈,手中的刀子雖然揮過來比過去,可是兩隻腳還是拚命往後退。
到底是誰來了?
很快的,那十位皇上派來的大內侍衛也退進來了,每個人的臉上同樣惶恐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逼得所有侍衛牢卒無力抗拒直往後退的人終於進來了,一看清那人的模樣,滿兒不禁失聲驚喘。
「胤祿?!」難怪那些大內侍衛也沒轍,胤祿好歹也是個皇子阿哥呀!
她一直以為他死了!
不過,他現在看起來也跟死了沒差多少。
只見胤祿整個人幾乎全掛在烏爾泰身上,滿臉未修剪的胡碴子,眸眶深陷,眼下一片乾枯烏黑,泛白的唇辦不斷吐出粗重的喘息,氣色此死人更灰敗可怖,鬆脫出髮辮的髮絲飄拂在臉龐上,更顯得神態悽厲無比。
這會兒他不只不像十五、六歲,乍看之下連五、六十歲都有了!
「放了……放了十六爺……十六爺我的……福晉!」他的語音低弱但堅決,可以看得出來他在強行逼迫自己努力凝聚意識,集中目光焦點,卻還是瞧不見就在他前頭不遠的妻子。
「爺,屬下瞧見福晉了,她就在那兒。」烏爾泰低聲告訴主子。
聞言,胤祿立刻提起右手的寶劍指住大內侍衛,「放了十六爺我……我的福晉……否……否則……」話還沒說完,寶劍就無力地往下掉,人也跟著油盡燈枯地癱了,幸好烏爾泰及時雙手一抄將他橫托起來。
艱卒地喘了好一會兒,胤祿才又斷斷續績地命令,「烏爾泰,把……把我放到地……地上,替我……替我救回……福晉。」
低應一聲,烏爾泰正待將胤祿放到地上,緊隨在後的塔布已然大步搶上前來。
「烏爾泰,照顧爺,我來救福晉!」塔布知道他已經失去胤祿的信任了,如果想再找回來,他非得救回福晉不可。
「爺,請放心,塔布拚著這條命不要,也會救回福晉的!」
轎子裡,滿兒抱著半昏迷的胤祿,雙頰上綴滿了無法抑止的淚水,
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樣拚命救她?有什麼道理他要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在綽墩山上他放過她,她下明白為什麼,或許是看在曾經共同旅行過那段時間的情分上。
帶她回來給予福晉的身分,她也不明白為什麼,也或許是因為同情她處在滿漢夾fèng中的困擾,剛好他又缺個老婆,既然已經成親了,也覺得她還滿好「用」的,那就湊合著繼續「用」吧!
可是,她已經親手殺他了,他為什麼還要塔布發誓非得保護她不可?她該拿什麼理由來解釋他這種不合道理的舉動?
他自己都生死末卜了,還要拖著老命到天牢里來救她,這更是離譜得讓她怎麼也無法接受他竟然會做出這等蠢事!
她無法理解,真的無法理解,但是,居然有人肯為她這麼做,怎能不讓她感動滿懷,山頭酸澀到無法自己呢?
普天下就只有他一人啊!
「福晉,阿哥府到了。」
「啊!那還不趕快把爺送回床上去。」
不用太多人,只烏爾泰一人就足夠了,仿佛抱著小娃娃似的,他輕輕鬆鬆的雙手一托,就托起胤祿的身軀直接送回寢樓去。
沒想到始終處於半昏迷狀態的胤祿一被送上床,緊閉的雙眼就突然打開了。
「滿兒?」
「我在,胤祿,我在這裡。」知道他看不清楚,滿兒趕忙湊到他眼前去。
「到……到床上來……」他摸著床里側說。「快!」
「咦?到床上去?可是……」
「快!」
這實在是道很奇怪的命令,可是見他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滿兒連忙順從他的意願從他的身上爬過去坐在床里側。
「好好好,我上來了,你不要激動,睡一下好嗎?」
胤祿沒理她,兀自下另一道命令。
「塔布,把……把我的劍……拿來!」
塔布立刻歡天喜地的應喏一聲,趕忙跑去拿劍。他終於又得回王爺的信任了!-?劍?他要劍幹嘛?殺她嗎?
然劍尚未拿來,滿兒就知道為什麼了。
冷不防地,在沒有任何預警之下,一大群大內御前侍衛便湧進寢室里來了。
胤祿一見,即硬撐起自己的身子怒喝。「大膽!奇善,這是……十六爺我的寢樓,你……你們竟敢隨意……亂闖,不怕我……一劍砍了你們麼?」看他搖搖晃晃的,滿兒趕緊靠上前去讓胤祿倚在她懷裡。
帶頭的侍衛班領奇善一見胤祿冒火了,忙趨前哈腰陪笑臉。
「卑職見過十六爺,恕卑職斗膽,卑職等是奉皇上旨意前來捉拿……」
「捉拿什麼?」胤祿喘著氣。「捉拿十六爺我的……福晉麼?」
「十六爺……」奇善為難地扯出苦笑。「卑職等奉有聖意呀!」
「好!」自塔布手上接來寶劍,劍尖對準了奇善,胤祿挺身冷笑。「那你就……先上,十六爺我……我第一個先……砍了你!」
駭得慌忙退後兩步,奇善雙手亂搖。「卑職不敢!卑職不敢!」唉,皇上就愛做這種事,隨便兩句話下來,既要他捉拿逃犯,又要他不准傷了十六阿哥,這樣他怎麼辦事呢?
「不敢就……」寶劍垂下了,胤祿又無力地靠回滿兒身上。「給我滾!」
他是不敢,可是他也不能滾呀!
奇善的苦笑益發可憐。「十六爺,卑職不能走啊,因為……」
「皇阿瑪?!」胤祿盯住奇善身後驚訝地低喃。他雖是眼前一片模糊瞧不清楚長相,可只有皇帝能穿金黃色龍袍,這連想都不用想。
奇善一驚回身,單膝跪地。「卑職等參見皇上!」
果然是康熙親自趕來了,他看看胤祿,再望向胤祿身後的滿兒,搖搖頭。
「你們都出去吧!」
奇善「喳!」地一聲領著眾侍衛退出寢室外,塔布與烏爾泰也只好不情不願地跟出去了。
康熙近到床前來,目注胤祿,眼光痛惜不舍。
「你看看你現下這個樣子,真是……你到底想怎樣?」
「皇……皇阿瑪,」胤祿吃力地想坐正卻無能為力,「滿兒是……是兒臣的福晉。」
康熙頷首。「沒錯,她是你的福晉,可也是刺殺你的犯人。」
「是……是兒臣自己願……願意讓她殺的。」
康熙眉一皺。「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活膩味兒了麼?」
「無論如何,兒臣……」胤祿努力提著氣讓自己不要昏過去。「兒臣絕不會讓……讓任何人……傷害她!」
康熙冷哼。「如果朕一定要殺她呢?」
「皇阿瑪若……若一定要殺她,就……就請先殺了兒……兒臣!」
聞言,康熙雙眼不可思議地猛睜,凝住胤祿好半晌後,始將目光徐徐移向他身後的滿兒,一眼便注意到她眸中的驚愕、感動、懊悔與愧疚,於是,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隨便你吧!幸好朕早有預感,一早兒便將這件事兒給壓了下來,故而知道的人並不多,朕只要『封住』幾張嘴巴就行了。」他咕噥著轉身離開,一出寢室,便趕著那些大內侍衛們回去。
「走吧,走吧!刺殺十六阿哥的逃犯已經被十六阿哥自己『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