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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就換著戴吧,你好好的比什麼都強,今日去安州,我們又看了一個鋪子,明日就讓他爹辦手續去,水田一時沒有合適的,我們已經跟中人說好了,有合適的會通知我們。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知道置一些產業。”
“好,我放心,沒想到老了老了,還能享到女兒的福。這兩年吃是穿是穿地伺候著,比你爹在世還享福呢。
要說有什麼不足,就是你爹走的早了些,沒看到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如今也過上了好日子。”何氏越說越有些傷感。
子晴見了趕緊笑著說:“外婆,你這一穿戴起來,好像年輕了十歲,村裡的地主婆也不如你富態。”大家哈哈一笑,就此岔了過去。
時間轉眼就過,臘月初三日一大早,沈萬福就推了輛獨輪車過來接沈氏的幾個孩子,何氏幾天前就被回家參加侄子婚禮的沈建仁接回去了,這次知道曾瑞祥沒在家,沈氏身邊留著的幾個孩子都太小,特意來接一趟。
這邊沈氏前一日就把壽桃蒸好了,找的是曾瑞玉的媳婦幫忙,這次也是找的曾瑞玉和他兩個哥哥幫忙挑過去。
本來大家動身還算早,誰知過了一條小河,走田埂路的時候,沈萬福一下沒掌握好平衡,把子壽和子喜摔下了田埂,掉水田裡了,弄了一身的污泥。
好在不是春天,田裡的沒有水,只有濕泥,沈氏趕緊脫下他倆的罩衣,讓他們穿著棉襖。本來也沒耽誤多久的時間,可是子喜被嚇著了,哭著說什麼也不肯上獨輪車,子晴哄了半天也不行,只好抱著子雨,沈氏抱著子喜,讓沈萬福推著子壽,帶著挑擔的先行。
幾個人走走停停,沈氏心裡很是著急,好在沈萬福和沈春福過來找了,他倆抱著孩子,沈氏和子晴的速度就快多了。
到白塘村,沈建山和沈建水的房子都貼上了紅對聯,屋子裡裝飾一新,人來人往的,沈氏把子雨交給子晴,就去給村民發壽桃,幸好大家住的還比較集中,沒有耽誤太多的時間,快午時的時候,曾瑞祥帶著兩個兒子趕來了,他們直接雇了個車從安州府這邊過來的。
午時一到,親友村民都差不多到齊了,儀式開始,廳堂的方桌上點著一對粗粗的紅燭,上面還有個大大的“壽”字,一邊還擺了一盤堆得高高的壽桃,何氏穿戴一新地端坐在廳堂前,紫紅的緞面對襟長褂,上面用金色的線繡滿了各種“壽”字,同色的緞面棉裙,同色的緞面鞋,還有頭上全套的金飾,引來了一片嘖嘖的羨慕聲,都夸老太太好福氣,屋內是一大家子的至親,屋外還圍了一大圈的村民。
沈建山在廳堂內擺了二十來個稻糙編的墊子,沈建水和他大兒子抬了個大笸籮,裡面是沈氏和子晴做的荷包,各種紅色幾乎都有,上面是個“壽”字,本村請來的一個司儀,一喊開始,鞭炮聲一響,沈建山帶著子侄輩跪下了,一人磕三個頭,然後依次走到何氏身邊,彎腰,說一句吉利話,何氏摸摸每個人的頭,給每人一個荷包。
子侄輩結束了,沈大福帶著孫子輩來一遍,沈大福的兒子沈佐繁才七歲,帶著曾孫輩也有模有樣地來一遍,何氏看著第四代的三個曾孫和三個曾孫女,喜極而泣,眼淚抹了一遍又一遍。
接下來是嫁出的女兒沈氏一家子,嫁出的三個孫女三家,這一番跪拜下來,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去了,子晴聽到村民都說老太太好福氣,孫子孫女一大堆,成過親的孫子孫女還要準備禮物,多半是布料銀飾鞋襪帽子等,擺了滿滿一桌。
儀式結束後,席面開始,村民們翹首等了許久,早就飢腸轆轆了,沈家準備的吃食很豐足,沈建山還特意殺了一隻大肥豬,比沈春福的婚宴還要豐盛幾分。
飯畢,曾瑞祥帶了子福、子祿就要直接回縣城,沈建仁讓他大兒子趕著驢車送到安州府,到了安州府找車就很便利了。這邊沈氏抱著個孩子也幫不上多大的忙,何氏囑咐她也早點回去,剛好曾瑞玉他們哥仨也要告辭,就用籮筐挑著幾個孩子回來了。
第八十九章、辭館
轉眼臘月初七就到了,曾瑞祥帶著孩子們在晚飯前趕了回來,飯後,一家子圍在東屋烤火,沈氏指點子晴在做田氏過年的新罩衣,沈氏這回也想明白了,與其送些布料過去,田氏拿去打點別人,還不如就照著田氏和老爺子的身材直接做好了,這回子晴做的是那種斜襟立領的,跟以前那種小孩對襟的還是不一樣,母女兩個正細聲討論著,曾瑞祥開口了,說:“我這次回家已經做好辭館的打算了,玉梅,你考慮好了嗎?”他叫著妻子的閨名。
“爹,你要辭館?為什麼?”子福問。
“其實我舊年就有這個打算了,原本想著等年後帶子祿去官學熟悉一年後再辭,誰料你們母親今年懷孕生小孩了,讓我把計劃提前一年了,這也是我為什麼夏天急急把子祿帶去官學的緣由。福兒,明年你也十三了,官學你也待了兩年了,你與子祿留在那裡,你會照顧好他吧?你娘辛苦這麼多年,以前是為生活所迫,我不得不離開她,如今,咱家的收入你們也大抵心裡有數,不缺為父我這區區十八兩銀子,所以我想留在家裡,留在她身邊,好好陪陪她,彌補這些年的缺憾。另外,我打算在村里開個私塾,子壽也要開蒙了,家族裡也有好多孩子沒開蒙,我也不拘多少束脩,不拘多少孩子,慢慢來吧。”曾瑞祥說。
子福一聽是為了自己母親,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母親這些年的辛苦,他比弟弟妹妹更清楚,因此心裡更酸楚,他一直努力地讀書,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如今分家後,憑藉子晴的瞎打胡鬧,自家種上了西瓜。日子也就一日好過一日。他的心裡才沒有了那種迫切的出人頭地的渴望,心態平和了些。讀書的視野拓寬了,進益反而更明顯了。想到這,他說:“爹,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子祿的。而且,我也會督促自己上進的。只是,阿公和阿婆那邊,你還要好好說說。”
“這個當然。還有,明日開始你和子祿自己琢磨寫對聯或做燈籠去賣吧,這兩年你的字進步不小。掙的銀子你們自己留著,為父想看看你們能否掙到你們明年一年官學的花銷,學費是一人四兩,這回不可以再免了。你們一年有個十五兩就足夠了,”
“好的。我們明天就開始。”子福、子祿答應著。
“看你,孩子還這么小,你就放心扔了他們不管?”沈氏嬌嗔一句。
“誰說不管,我這是給他們歷練的機會,男子漢大丈夫。有機會還是出門闖闖,見識見識。古人云,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我從小歷練他們不也是為他們好,再者,過一年,福兒可以去下場了,這一年,福兒你要好好用功。祿兒你也是。”子福、子祿趕緊答應著。
一家人說好了,沈氏想著以後的日子都有丈夫操心,陪伴,眼裡心裡都能溢出水似的溫柔,惹得曾瑞祥心痒痒,急忙把孩子們趕去洗洗睡覺,自己也匆匆泡個澡,夫妻兩個放下簾幔,細細地低語了好久,估摸著子壽子喜睡著了,才有隱忍的呻吟聲傳出來。
次日,曾瑞祥照例帶著子福子祿去老房送銀子,順便想把自己辭館的事情提出來,子晴要去買些東西,便一塊跟著了。進了門,田氏和周氏正坐在廳堂逗弄子荷,打過招呼,曾瑞祥問:“娘,我爹呢?”
“去菜園子了,說摘點菜就回,也差不多了。”田氏說。
曾瑞祥遞過去兩個五兩的銀錠和一個二兩的小銀錠,周氏的眼睛盯著銀子愣神了,這時,曾老爺子手裡拿著把小白菜進來了,曾瑞祥三個站起來,互相問候了幾句,曾瑞祥說:“爹,娘,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們說一聲,我把縣裡的官學辭了,明年開始,我就不去縣城了。”
“什麼,你不去了縣城了,那你找到更好的地方了,掙的銀子多了沒有?”田氏問。
“不是的,娘,我不打算出去教書了,這些年玉梅一直一個人帶著孩子,忙裡忙外的,很辛苦。如今子福幾個都大了,要出去求學,家裡只剩她一個女人帶著幾個小的,子雨才剛兩個多月,我委實不放心,我想就在家裡開個小館,一則可以陪陪她,二則村里或族裡的孩子也可以有個地方念兩年書,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曾瑞祥說道。
“誰說她一個人帶孩子?我們不一直在幫她?她跟你叫苦了吧?她跟你哭訴了吧?你的眼裡只有她,看得見她的辛苦,看不到你爹娘的辛苦嗎?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一輩子的?說辛苦,你大妹子不比她辛苦多了,也沒見你有一絲的憐惜,她的眼淚就是眼淚,你娘你妹子的眼淚就是洗腳水?我就問你一句話,那以後你沒有了薪俸,你拿什麼養我們?”田氏喊道。
子晴聽了瞪著眼睛看著田氏,睜著眼睛說瞎話就是這麼來的,這時,子福伸手握住了子晴的手,搖了搖頭。
“老婆子,你又開始瞎咧咧?你好好聽你兒子說,他肯定心裡有盤算的,能少了你這幾兩銀子?”老爺子開口了。
“是的,爹娘,如今家裡的收入還過得去,不會短了你們的銀子的,娘,你放心,我每年還在臘八給你送十二兩銀子過來。”曾瑞祥說。
“二弟,那可是十八兩的銀子啊,你說不要就不要了,你可想好了,種地能掙出幾兩銀子?就算你種西瓜,一年也不過幾十兩吧,在這破地方開私塾,能有銀子收?村里、族裡的孩子有幾個能念的起書的?何況鎮裡還有一個私塾。十八兩的銀子你說舍就舍了?”周氏恨不得能替了他去。
“是呀,二哥,你可想好了,你要萬一後悔了可就不趕趟了,再要找一份這樣體面的事做可不容易。”秋玉也勸著。今日臘八,她正好回娘家看看,沒想到趕上了這一出。
“祥兒,你這麼大了,你自己的事情,你看著辦好了,別聽他們胡咧咧,我們也老了,也操不了那些心了。身邊有個兒子也沒什麼壞處。”老爺子說道,其實老爺子心裡想的是橫豎銀子又少不了,兒子在身邊還能使喚使喚,何樂而不為呢,可惜這話沒法當著眾人面前說出來,這老婆子呀,就是頭髮長見識短,老爺子嘆了口氣。
“反正我們說十句也頂不了你媳婦一句,你還來問我們幹什麼?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去。”田氏還是氣沒平。
老爺子擺擺手,曾瑞祥帶了孩子們出來,雖然大家心裡都很憋悶,不過這關總算過了,也算鬆了口氣。
曾瑞祥回到家跟妻子說了,還有心情打趣說:“以後為夫就靠娘子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