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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沈氏的意思,老爺子和田氏有些不願意,可能是因為大兒子到城裡要租房吧,況且米麵菜蔬也不像家裡方便。可是曾瑞慶不能天天回家,周氏不能動彈,沒人照顧確實也是不便。子萍自然一併跟去伺候。沈氏回家又撿了一籃子雞蛋送去,說到城裡什麼都得花錢。
隨後的天氣也沒覺得與往年有何不同,就是覺得雨水多了些,曾瑞玉勉強把水田插上了秧苗,天天細雨濛濛的,遠處的山,近處的村子,鎮日籠在一片煙雨蒼茫之中,雨細細的,斜斜的,這江南的梅雨,就像一副看不清實物的水墨畫似的,時間長了很是厭煩。
誰知進入四月以來,天開始熱起來,天天大太陽,一改上月的梅雨天,一直晴了一個月,水田開始乾枯,家家開始挑水灌田,勉強把麥子收了,減產是必然的,預計的四石只收了二石半,仍給老爺子送去一石,剩下的全留下來,沈氏還買了不少大米存放著。
院子裡的西瓜倒還沒受多大影響,離得近還是好,什麼洗臉水、洗澡水、洗菜水全拿來澆地了,一點也沒浪費。水井的水位雖有所下降,卻沒有乾涸。讓子晴驚喜的是她發現去年的橙子籽都長出苗來了,有一掌來高了,這更堅定了子晴要買山的決心,而且,曾瑞祥也答應了。子晴單獨辟了一塊地方做苗圃,開始育苗,已讓她三堂叔抽空去打土坯買大石塊了。
這日沈氏要去城裡,說要去看望周氏,順便給周掌柜送兩筐雞蛋,這回有何氏幫忙看家帶子喜,子祿上學去了,沈氏出門一般都帶著子晴跟著。
從周掌柜那裡,沈氏買了些乾果點心,兩人打聽著來到曾瑞慶租的一個小院,裡頭住了三戶人家,條件不大好,不過,看到沈氏,周氏還是挺高興的,說是孩子爹碰巧尋到了一個從京城回鄉養老的好郎中,給她開了方子,說好好調養,還能生孩子的,如今,她已吃了十來副藥了。
沈氏一聽這個,忙念“阿彌托福,感謝菩薩,果真如此,也是你苦盡甘來了,你且把心放寬了。”說著周氏也掉眼淚了。妯娌倆這回的目標是一致的,所以越說越黏糊,越說也越熱乎,兩人又說了到除夕之夜鬧的那場不痛快。
“弟妹,我當時也不是針對你的,一聽老頭子說的那話,我也不知怎麼發蒙了,就說了那些渾話。後來我一想,也不可能是你的主意,哪有當娘的捨得把自己的孩子送人的,何況子福還那麼優秀。也就燕仁達那樣的,生了一堆孩子偏又養不起的,才會惦著別人家的東西。”
“可不,我想著嫂子這麼年輕,哪有治不好的病?抱養的怎麼也不如親生的不是?以前是沒條件,這回趁機好好養養,怎麼還不能養出一個孩子來,以前又不是沒生過?”
半天沒看到子萍,沈氏便問了一聲,周氏說是隔壁有一對年輕夫妻,男子常在外做活,女子在家做繡活,“我尋思孩子也不小了,都十二了,有合適的該說親了,就讓她去學些針線手藝,以前在家哪裡有這閒功夫。這不,還沒回家。要不,子晴,你去喊一聲,就在隔壁。”
子晴答應著去了,敲了門叫子萍出來,誰知轉身正碰上一個大男人盯著子萍打招呼,原來是這家的男主人回來了,子萍一臉燦爛地問道:“胡大哥今兒回來的可早,胡嫂子還沒開始做飯呢。”
“嗯,你今兒怎麼這麼早回家,這位小妹妹是誰?”
“我堂妹,我嬸娘從鄉下過來看我娘了,我娘叫我早些回家去。”兩人熟稔的神情給子晴嚇了一跳。
子晴見他看堂姐的眼神不對勁,說又說不清,感覺有些輕浮,也有些肆無忌憚,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好人,子晴一眼就不喜歡這種人,奇怪子萍這麼大了,還沒點眼力見,警惕性還這麼低。
子晴打量了一下子萍,雖說不是什麼大美女,畢竟發育得較好,少女的特徵已經有些突顯了。子晴預感有些不好,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可千萬別被哄騙了去。可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姐,這家的主人有多大了?你跟他們熟嗎?”
“熟啊,他們都很熱情的,我們家剛搬來,胡家嫂子就過來幫了不少,也陪我娘說說話。後來我娘見她一個人在家做繡活,想讓我跟著去學學。他們多大了我不知道,不過,他們家只有一個女孩子,才三歲。”
子晴想也就二十來歲,就接著說:“姐,你有時間還是多陪大娘吧,畢竟大娘現在還不能走路,很不方便,再說,你想做針線也可以在家做啊。”
“在家做有什麼意思,我娘也不會教我,胡家嫂子不僅待人熱情,她的繡活也好,胡家大哥也從不嫌煩,還說有我陪著他娘子,他求之不得呢,這樣一來他娘子也不會無聊了。胡家大哥可真疼他娘子。”
子晴一聽更不放心了,勸道:“可是大娘在家一個人也很無聊的,而且大娘還不能動彈的,想喝點水什麼也不方便,她更需要你。”
到家了,子晴也只能言盡於此了,看子萍的表情,肯定是沒聽進去。告別周氏回家,子晴有些悶悶的,這古代很講究名聲的,萬一堂姐有什麼不好的事,子晴也會受牽連的。思慮再三,找了個沒人的時候,子晴跟她娘說了她的擔心。
沈氏聽了唬了一跳,“女兒啊,你還小,什麼也不懂,這話到外頭可千萬別瞎說去,知道了嗎?”又細問了一遍當時的詳情,子晴斟酌著一一答了,之後,沈氏再也沒提這件事,子晴也不知怎麼處理的。接著,老房那邊倒真是有了一件喜事。
第六十三章、秋玉說親
原來是秋玉要定親了,田氏一直為小女兒的事情頭疼,秋玉說了不嫁農夫,田氏托人到處打聽,秋玉已經十五了,今年定下來,再早也要明年成親,年齡剛剛好。
這回合著也是巧,剛好鄰村西廟村的周家,又是周家,子晴才發現此地姓周的真的很多,周圍幾個村子幾乎都是。話說回來,這周家的大兒子一直在新州府附近的什麼鐵礦里做一個記帳的,也就相當於現代的統計之類的活,算是比較輕巧,不用下礦,也安全。薪水也還可以,一年說是有十二兩銀子,比曾瑞慶還多二兩。前幾天已經相看了,據說對方長得也是一表人才的,雙方都還比較滿意,這不,趕休假的時間趕緊下定。
沈氏覺得這麼遠,將來怎麼生活,難不成帶秋玉去那礦里,聽說那可是一個女人也沒有的,兩地分居日子也不是那麼容易過的,自己這些年又不是沒親身經歷過。沈氏把這些跟田氏說了。
誰知田氏聽了反說:“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是她娘,難道不會真心替她盤算?難得秋玉願意,看上了他,難不成留來留去真留成老姑娘?秋玉也這麼大了,從小又是個心氣高的,心裡又有算計,她已盤算好了,兩人分開各自好好掙幾年銀子,回來租個鋪子什麼的,也就苦個三五年。”沈氏聽了才不語。
周家有三個兒子,三個女兒,秋玉說親的是大兒子,子晴見了,長得確實還行,像個讀書人,據說也確實上過幾年私塾,家裡略有幾畝薄地,有一個大姐嫁了。
子晴對這些沒什麼興趣,就去後房找秀水,蕭家大兒子已經搬走了,那屋如今沒人住,屋裡的新家具也都搬走了,不過,秀水說她二哥也說親了,子晴就笑了,說道:“今年怎麼到處是喜事,我家二姑嫁人,小姑說親,你家也是兩個大哥哥先後要娶親。”
誰知秀水聽了反而有些傷感,說:“依我說,也不是什麼好事,我二哥成親後也會離家,女方的條件不錯,是縣城的,不會嫁到鄉下來,我二哥要搬去縣城。我大哥走了,二哥也要走,家裡越來越冷清了,想以前咱們大家都在一塊,是何等的熱鬧何等的有趣,如今倒好,一個一個的都走了。”
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說不要家就不要了,眼瞅著家裡越來越冷清,以前大家都擠在一處,還不夠住呢,子晴家先搬走了,接著蕭家兩個兒子,周氏一家也走了,夏玉出嫁了,原來成天雞飛狗跳的,如今到處冷冷清清。
子晴想自己現在的家不也如此,大哥出去求學,緊接著二哥要不了兩年也要出去,“真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子晴感嘆了一句。更何況自己上世的父母家人此生再無相見的可能,子晴不禁悲從中來,低聲啜泣起來。
秀水著急了,一個勁地問:“晴晴,你怎麼了,你怎麼說著說著就哭了?”
子晴哭了會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擦乾了眼淚笑著說:“還不都是你,非要說這些,我一想到過不了兩年你也要出嫁了,也不知嫁到何處,過的好不好的,我就傷心了。”
“那還不容易,我嫁到哪裡,你就嫁到哪裡,咱們最好嫁進同一家,就更好了。”
子晴一聽反而樂了,可真是童言無忌了,“這也不是你我說了算的,好了,咱們去看我家的三姑父吧。”
兩人過去的時候,周家已經來人了,又是長篇大套的家長里短,不必詳敘。子晴只知這三姑爹家裡的條件還不如二姑爹,不過,小姑有算計,又有一手好繡活,而且小姑爹拿的銀子是旱澇保收的,二姑爹還要看天吃飯,最主要的是二姑的身體每年的藥錢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如此看來小姑的日子肯定會不錯的。
轉眼就快到端午,進入五月總算下了場大雨,子晴讓她三堂叔把四畝旱地全種了洋薯,抗旱高產。沈氏把家裡的閹雞出了一批,這雞是去年十一月初買的,都有個四五斤,子晴看西瓜長勢還不錯,可是還是不大熟,還要等個十來天,端午是別指望了。
曾瑞祥和曾子福回來,晚上一家人都愛坐在書房的木板上,各做各的事情,曾瑞祥指導子祿的功課,子福看書,子壽陪著子喜坐在地板上擺木塊玩,沈氏做針線,子晴是一會針線一會學字,子晴準備把家裡的床上用品都換成一套一套的,她自己先挑了一匹白底淺紫色清淡的小花布,從枕頭到被套到床單整個一個四件套,何氏很喜歡,說睡覺做夢都覺得香了。
沈氏見確實不錯,買了好幾匹布回來,還說買的多便宜了很多,沈氏尤其喜歡這被套,省事多了,難為子晴怎麼想出來的,以前每次洗被子都要拆來fèng去的,麻煩死了,所以一年也洗不了二次被子,這回拆洗就方便多了,而且,子晴給被子四個角還fèng上了帶子,綁著就省的被子跑來跑去的。
“娘,這個很簡單的,每次我也是嫌每次拆被子很麻煩的,要是有什麼東西能把被子套住,每次只拆套子洗就簡單多了,我就想到了這個,可是被子在裡面愛滑來滑去的,有繩子綁著不就好了,娘,還是我聰明吧,我喜歡屋子裡看起來整潔乾淨,不花里胡哨的,所以我用了一樣的花布做床單和枕套。”子晴的解釋徹底打消了沈氏的疑慮,在她看來,這個女兒從小就古靈精怪的,總是能給人帶來意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