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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池被噎了一下,心想又不是每個人都會琴棋書畫,他這條鹹魚只會吃喝玩樂。
但這麼丟臉的話肯定不會從他口中說出來,他想了想,死鴨子嘴硬地說:「我當然會,畫畫這麼簡單的事,難道不是有手就會嗎?」
時燁瞥了眼因說謊而臉紅的溫池,一聲不吭地攤開一張空白的紙,並開始滴水磨墨。
溫池驚道:「你在做什麼?」
時燁頭也不抬:「自然是給你一個施展拳腳的機會。」
溫池:「……」
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事實證明,來不及了,時燁輕車駕熟地磨好墨,對溫池做了個請的手勢。
此時此刻的溫池已經是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拿起畫筆,蘸了些許的黑墨,他站在案台前,對著空白的紙略一沉思,便挽起袖擺開始落筆。
僅過去了一盞茶的功夫,溫池便作完了一幅畫。
溫池放下畫筆,默默站到邊上。
時燁走上去,看了眼畫上的內容,表情一下子變得一言難盡起來,他眼神複雜地看了眼溫池,又看了眼畫,試探著開口:「這是……雞?」
「……」溫池黑了臉,「這是鳳凰。」
第149章 吵架
時燁:「……」
溫池不滿意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重複道:「這不是雞,這是鳳凰。」
這一次時燁沉默了很久,最後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這哪裡像鳳凰了?」
溫池義正言辭地說:「可我畫的就是鳳求凰。」
時燁直勾勾地盯著畫上那隻像極了小雞仔的東西,又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這是鳳還是凰?」
「我也不太清楚……」溫池摸了摸下巴,想來想去還是提起畫筆在小雞仔旁邊畫了另外一隻小雞仔,隨後放下畫筆,歪著腦袋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大作,挺著胸膛成就感滿滿地說,「這下有鳳也有凰了吧。」
時燁:「……」
不知是不是溫池的錯覺,他竟然從時燁臉上看見了無奈的表情。
時燁知道他和溫池討論這件事無疑於雞同鴨講,於是他很明智地跳過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不是失憶了嗎?為何還知道怎麼畫鳳凰?」
說起這個,溫池也感覺奇怪。
他確實記不得所有事情,可是有些東西仿佛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腦海里,即便他不用刻意去回想,也可以本能地將那些東西描述出來。
比如他對時燁沒來由的熟悉。
再比如他莫名其妙地畫了這幅鳳求凰。
「我也不太清楚……」溫池困惑地撓著頭髮,他認真想了許久,可惜腦海里一片空白,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瞼,「貌似是我生前的某個朋友教了我這些,遺憾的是我現在已經忘記他是誰了,我連死後都能記著他教我的東西,想必我生前和他的關係非常好。」
時燁聽著溫池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話,臉上多餘的情緒在慢慢褪去。
最後,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溫池。
沉浸在傷感中的溫池對時燁冷漠的目光無知無覺,他的眼睛和鼻子都在發酸發紅,明明他已經沒有一點關於生前的記憶,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幅畫上時,他還是感覺到連呼吸都是那麼困難。
緊接著,他的淚水毫無預兆地落下來,啪嗒一聲,落在案台上,綻放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水花一朵接著一朵。
溫池愣愣看著案台上的水花,他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趕緊抬起手胡亂在臉上抹了抹。
「抱歉……」溫池試圖用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可是他笑不出來。
他對上時燁的目光,只能麻木地、悲傷地、無助地任由淚水一滴又一滴地從眼眶裡湧出來。
時燁問:「你哭什麼?」
溫池的身形晃了晃,隨後靠在案台上,他心中又苦又澀,那股苦澀感堵在他的喉管里,讓他說出來的聲音都是那麼沙啞:「我好難過,我好像弄丟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你以為的重要其實並沒那麼重要。」時燁的口吻冰冷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倘若那個人對你而言當真如此重要,你怎麼會把他忘記?」
「我……」溫池張了張嘴,卻無法反駁,「是啊,我忘記他了……」
可是他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世、忘記了自己的故鄉、忘記了自己的親朋好友、忘記了一切……
他是誰?
他知道時燁的名字、知道花殷和花嫣然那對兄妹的名字、甚至知道那兩個丫鬟的名字,他唯獨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溫池緩緩蹲下身,蜷縮成一團地抱住了雙腿,他明明是個無知無覺的遊魂,卻在這一刻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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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溫池不知道時燁是何時離開的,他隱約察覺到時燁是帶著怒氣離開的,他也不知道時燁為何生氣,但他已經沒有心情去琢磨。
溫池在案台邊蹲了好些天。
這些天裡,時燁進進出出屋子,可就是當他不存在一樣,連餘光都沒往他這邊瞥一眼,甚至為了避開他而放棄了在案台上習字繪畫。
這次溫池的情緒來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頭一回有種過不去這個坎的絕望感,他不想和時燁說話,他和時燁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卻恍若兩個從未交集過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