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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何玉硬著頭皮道,「太子殿下來看你了。」
也不知皇上是沒清楚他的話還是壓根不想聽見這個回答,只道:「讓容妃來。」
何玉為難了,攥緊的手心裡都是冷汗:「皇上,外頭還下著小雨,太子殿下又在外頭等候已久,想見皇上一面,奴才只得先把太子殿下請進來了。」
說罷,何玉忽然感覺一個人走到他身後,很快,太子在他身後說道:「你們都下去。」
何玉有片刻的掙扎,看了眼床上不說話的皇上,到底是對太子的恐懼占據了上風,他忙不迭領著一群太監和宮女,逃也似的走開了。
時燁面無表情,垂眼看著有氣進沒氣出的皇上,他道:「你快死了。」
皇上閉了閉眼,終於放棄了想見容妃的執念,吃力地擠出一句話來:「朕……已經做好準備。」
時燁道:「你捨得放棄這一切?」
皇上目光怔怔望著床頂明黃色的帷幔,須臾,他自嘲地咧了咧嘴角:「這當傀儡的日子,朕也過膩了,放棄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時燁蒼白的面頰被燭火渲染成昏暗的黃色,他的表情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只有垂下的長睫在輕微顫動,到底暴露了他的心思。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皇上的臉,卻始終沒有得到皇上的正視。
半晌,他終究沒按捺住,出了聲:「只要你開口,我可以救你。」
皇上道:「用你的血嗎?」
時燁不語。
皇上輕輕搖頭:「你的好意,朕心領了,花家的恩惠,朕也受得太多了。」
當初花嫣然用血救了他,他幾乎將自己的半輩子都賠了進去,若是他有一個可以重新選擇的機會,他一定不會讓自己的人生烙上「花嫣然」的印記。
那樣的事發生一次便夠了,他不想再在花嫣然的兒子身上發生第二次。
時燁看著皇上蠟黃的臉,轉而說道:「我還有個法子。」
話音落下,他攤開手掌,把從紅繩上取下來的一顆小小石頭展現在皇上眼前:「它或許可以救你一命。」
皇上看清眼前的石頭後,神情呆滯的臉上竟然露出些許詫異:「這、這是……」頓了頓,他又道,「這東西已經失蹤多年,怎會落到你手上?」
時燁沒有回答皇上的問題,而是說道:「我把它給你。」
皇上從詫異中回神,思慮片刻,再次輕輕搖頭:「朕不需要。」
時燁猛地收緊掌心。
他用力握著靈石,不知是不是用力過猛,他的手抖得厲害。
他死死盯著皇上,狠厲的眼神仿佛要將皇上看穿:「你當真不要?」
皇上還是那句話:「你的好意,朕心領了,可朕受不起。」
時燁收回手,身形有些微的搖晃,他倏地笑了笑:「好一個受不起,倘若拿來這靈石之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好兒子時錦,你便會歡歡喜喜地收下吧?」
皇上無聲地張了張唇,最後默默閉上眼,算是默認了時燁的話。
第112章 看開
時燁的笑容逐漸僵在嘴角, 他幾乎是恨恨地盯著皇上,可是即便他的眼神如此直白,皇上仍舊像是感受不到一般, 甚至連餘光都吝嗇分給他一些。
如今,這皇帝已是迫不及待地想同他劃清界限。
「好,真是好。」時燁後退一步, 連說了幾個「好」字, 他嘴角動了動, 倏然惡狠狠地開口,「你可知是誰給你下了藥?」
不等皇帝有所反應, 他便自問自答地道, 「是你那個好兒子的親娘, 是她給你下了毒, 是她想要你這條命!」
聞言, 皇上緊閉的眼角有瞬間的抽動, 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他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朕知道。」
「你就愛她到如此地步?你明知道她的狼子野心,卻依然留她在左右,放任她覬覦你的位置,放縱她踩在你頭上一步步往上爬……」說到一半,時燁猛然意識到什麼, 他倏地放緩了語調, 「還是說, 她的想法正好如了你的意,你早就有了……」
早就有了死心。
剩下的話,時燁沒能說出來。
驟然間,一切明了,曾經仿佛隔著一層朦朧面紗的視線迅速變得清晰起來。
他一直知道皇帝還在介懷著花嫣然救了他的事,然而他從未想到那件事早已成了一根針,深深扎進皇帝的血肉里。
花嫣然還活著時,皇帝便深受她的影響,被迫愛著她、被迫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甚至被迫接受她還愛著其他男人的事實。
原以為花嫣然死了,他便能從枷鎖中解放出來,卻不想他脫下了原有的枷鎖,又套上了後來的枷鎖——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花嫣然,多少次午夜夢回,眼前浮現出來的總是花嫣然那張美麗絕倫卻冷淡疏離的面容。
哪怕他後來那般寵愛寵妃,卻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從容妃身上尋找花嫣然的影子。
這個枷鎖太過沉重,無時無刻不像一座巨山似的壓著他,壓得他呼吸的每一口氣都是那麼的艱難,也許容妃的所作所為,能將他從枷鎖中救出。
至於時燁——
他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皇帝可以為了種種原因由著他胡作非為,卻始終無法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來看待。
從前,皇帝捧著時燁,如今,皇帝快死了,倒也不必再裝模作樣的讓自己那麼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