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單鳴扔掉手槍,想去摸身上的手榴彈,才發現已經全用光了,他除了這把弱小的手槍,什麼也沒有,他怎麼對抗沈耀?怎麼救他的同伴!
突然,他摸到了那把一直藏在懷裡的高壓電槍,他慢慢掏了出來。
沈耀諷刺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救你的同伴?”他看了一眼那把他親手給單鳴的高壓電槍,深邃的雙眸充滿了威脅和暗示。
單鳴看著擋在他身前的沈長澤。看著他一手養大的孩子的背影,充滿了熟悉和情感,可是時時刺在心尖上的疼痛像一隻無形的手,扭曲了他所有的理智。
沈耀寒霜般的眸子冰冷地看著單鳴,他甩著尾巴,來回搖晃著比劃著名佩爾的腦袋,只要這一下子拍實了,佩爾的腦袋就會像個西瓜一樣爆裂。
單鳴把嘴唇咬得出了血,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傭兵和特種兵,知道這場戰鬥必須收尾,還沒死的人,才有可能活下來。
他蹲在沈長澤的背後,輕聲說,“兒子,有緣再見吧。”
沈長澤不明所以地回過頭,突然感到身體被強電流擊中,萬伏高壓電一下子讓他渾身麻痹,他抽搐著倒在了地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單鳴。
單鳴眼中一片死灰,他抬起頭看著沈耀,“放我們走。”
沈耀把佩爾扔到了地上,此行的最大目的達成,他已經無心戀戰,這一戰他失去了二十多個龍血人,幾乎把他幾年的心血毀滅殆盡,再拖下去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他也只想儘快帶著沈長澤離開。
沈長澤無法動彈,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水汽,他勉強曲起尾巴,無力地碰了碰單鳴的腳踝,他似乎想像往常一樣纏住爸爸的腿,但卻沒有力氣做到,他的動作很輕,就好像在祈求、在挽留,直到他耗盡力氣,尾巴頹然地垂了下來。他只能瞪大眼睛看著單鳴,眼中有著數不盡的悲傷和憤怒。
單鳴看著蜷縮在地上的沈長澤,錐心般的痛,和他在一起的畫面就像破裂的冰面一般,碎成了無數塊。
單鳴感到眼眶酸澀難耐,眼前變得模糊,他覺得自己用口型說了“對不起”,也許是他的錯覺,也許他真的說了,他已經分不清了。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再真實。
沈長澤信任他,把後背留給了他,他卻給了他一槍。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一意孤行,自負而傲慢,最終他害了游隼,也害了自己的兒子。
他永遠都無法忘記沈長澤眼中深切的絕望和憎恨,就像無數根針扎得他千瘡百孔。
像他這樣自私的人,果然不配擁有同伴,更不配擁有家人。
他拋棄了他最愛的兒子,他拋棄了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又一次。
看著沈耀把沈長澤帶走,單鳴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死了,至少心已經死了。
第126章
艾爾的狀態非常嚇人,曾兩度停止心跳,最後又挺了過來,單鳴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體開始冒出淡紫色的龍鱗,那些龍鱗頂破了皮膚,就好像硬是要從身體裡鑽出來一樣,艾爾全身血流如注,根本就不像個活人。
他曾看到的龍血融合實驗,都是在嚴密的實驗室里進行的,一隻龍血人的進化,伴隨著幾十個科研人員的調查、研究和配合,在做過了長時間的數據分析和討論可行性之後,才會開始著手實驗,準備工作往往長達半年,還要對實驗體進行針對性的訓練,即使是這樣,成功率依然很低。然而艾爾什麼都沒有,他甚至還處於瀕死狀態,唐汀之就這麼把一劑龍血原液扎進了他的心臟,強行進行融合,雖然原理相去不遠,但是執行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根本就是死馬當活馬醫。
失敗了,艾爾左右都是死,成功了,這種傷對於龍血人來說,完全能夠痊癒。
這是一場賭博,賭艾爾的命夠不夠硬。
那一天是無法形容的混亂。
單鳴腦子裡什麼都沒想,就是跟還能動的人一起,把受傷的人抬回了村子裡,中途下了一場雨,火被熄滅了,留下了幾間木屋給他們遮風擋雨。
他們被所有的醫療器材和藥品集中了起來,給傷員進行了最大程度的救治。
第二天早上他們用樹枝做了簡易的擔架,走過三十多公里泥濘的山林,把傷員抬出了這片噩夢般的原始森林,在海岸邊有早已經準備好的船,船上有更多的藥和更乾燥、乾淨的環境。
艾爾活了下來,但目前正處於深度昏迷,唐汀之說,等他醒過來並且沒有性情大變,融化才算成功,單鳴不在乎,只要艾爾活著就行。虎鯊的一隻眼睛廢了,另一隻嚴重弱視,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最終這一隻也會失去光明,雖然他還能憑著這一隻眼睛勉強料理自己的生活,但是他的僱傭兵生涯在他四十七歲這一年結束了,虎鯊很平靜,在他這個年紀退休的人不少,至少他是活著從戰場上下來的。百合和佩爾受傷都不輕,短時間內下不了床。獵鷹沒有死,他被龍血人劃掉了一隻耳朵,還有大面積撕扯傷,但四肢沒有大的損傷,不幸中的萬幸。喬伯肝臟破裂,險些死於失血,他最終在死亡線上掙扎著活了下來。科斯奇算是所有人里受傷最輕的,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動。黃鶯傷勢過重,和艾爾同樣陷入深度昏迷,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自愈。
游隼此次死亡五人,全員重傷,唐汀之帶來的特種兵,死亡十一人,除了他自己,全員受傷。
游隼此次元氣大傷,傭兵團最重要的三個人,虎鯊、艾爾和單鳴,一個基本瞎了,一個變成了無法獲得自由的身份,另一個,幾乎不會說話了。
儘管大部分人活了下來,儘管基地里還有一些因為受傷沒有參與此次行動的成員,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游隼已經走到頭了。
每一個傭兵團都有覆滅的一天。也許是因為在戰場上被敵人一次全殲,也許是長久的成員死亡,而又沒有合適的新鮮血液補充,慢慢地走向了衰亡,游隼可以說是集合了這兩種情況,他們最後一次吸納新人,已經是兩年前,早晚會有這麼一天,老成員退出歷史的舞台,游隼也將成為國際僱傭兵史料上一記塵封的回憶,漸漸被人遺忘。
他們曾經有過無人能比的輝煌,他們曾是世界上最好的的傭兵團之一,他們的腳步踏遍了全世界,他們用發熱的槍管和染血的軍刀,見證了一次次榮譽和勝利。
現在,到了他們該退場的時候了。
他們以商船的名義在南非登陸,然後在唐汀之的安排下,全員飛回了中國。
時隔三個月,他們又一次進入了這個軍方的基地,只不過,上一次他們是凱旋而歸,這一次……
傷員在這裡得到了更好的治療,就連艾爾也在藥物的刺激下醒了過來。但他一直都被關在實驗室里,除了唐汀之,暫時沒有人能接觸他。
中國方面對於單鳴的做法非常憤慨,但是卻無法問責他,在當時的情況下,為了保住大多數人,那恐怕是唯一的選擇。
自從那天過後,單鳴一直沒怎麼說話,每天都處於一種暴戾的情緒中,臉上找不到半點表情。
這是他這輩子面臨的最沉重的一次打擊,他想發泄,他用各種方式發泄,可心頭依然鬱結成一團,腦海里滿是沈長澤最後看他的那一眼。
曾經在這個基地里他和沈長澤度過的每一天,和現在都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他已經快要無法分清,究竟他是否還處在真實的世界。
他在自己的房間裡呆了兩個星期,一直沒有露面,直到有一天,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
單鳴正躺在床上,沒有睡著,也不清醒,只是那麼躺著,敲門的聲音被他直接忽略。
“開門,是我。”門外傳來了艾爾清晰的聲音。
單鳴睜開了眼睛,他跳了床,打開了房門。
門外真的是艾爾,璀璨的金髮,湛藍的雙眸,他看上去完好無損,健康得不得了。
單鳴嘴唇顫抖著,半天沒有發出聲音,他一把抱住了艾爾,用力地抱著。
艾爾也伸出手回抱了他,力道之大,就好像要把對方攔腰折斷。
只有通過這樣緊密的擁抱,他們才能確定對方真真正正地活著。
艾爾摸了摸他的頭髮,“我都知道了,你消沉得夠久了,該振作起來了。我們要打敗沈耀,一定要打敗他。”
單鳴張了張嘴,眼淚第一次流了下來。他抱著艾爾炙熱的身體,就好像自己的靈魂都被溫暖了。
艾爾把單鳴從房間裡拎了出來,把他帶進了一間會議室,那裡只有游隼的成員。
屋裡的人都抬起頭看著單鳴,單鳴無法克制自己的低下了頭。
帶著墨鏡的虎鯊沉聲道:“這是游隼的一次任務的失敗,收起你那幼稚的自責。”
單鳴抬起了頭,眼睛就像蒙上了一層薄霧,灰乎乎的,沒有一點光彩。
虎鯊平靜地說,“早晚都會有這麼一天,我們不是常勝將軍,我想這是上帝的指示,讓我們停在這裡,至少,我們大部分還可以帶著大部分軀體,回到自己的親人身邊,這對於一個雇用兵團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心裡都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煎熬。
虎鯊續道:“後天我們返回哥倫比亞,把事情處理完,然後,想回家過年的就可以回家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