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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住在這裡罷。”花蠶坐在床沿,手指輕輕撫摸床頭——那裡原該有一塊脫落紅漆的,如今卻已經沒有了。
“好。”花戮點頭。
深夜,丑時三刻。整個冕京都安靜下來。
打更聲響起,打更人揉著睡眼慢悠悠從街道上走過,口裡喊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有一道淡淡的人影在屋樑之上飛快地奔行,極快地來到了皇城外,靠偏處的牆邊,而後腳尖一點,就無聲無息地掠了上去。
花蠶面對面攀在自家哥哥身上,目光直視後方,而周身卻飄著十來只米粒大小的蠱蟲,以它們敏銳的觸覺探路。
而花戮的身法很快,就算身上還掛著個人,也沒有絲毫影響。
有萬通子所繪地圖在,要尋到第五玦所在處並不困難,難的是宮中高手無數,要怎樣才能避過他們的耳目。好在花戮輕功極好,前世又是慣常做暗殺的,倒也不在話下。他在這時終於用上殺手特有的隱匿之法,以浮動的月光暗影為蔽,幾個起落,就悄然越過了好幾個宮殿。
按照萬通子的描述,第五玦所在的宮殿就在眼前,花戮縱身躍上屋頂,俯□子,小心地揭了片瓦,花蠶也在同時轉過頭,另一手抓緊了花戮的衣袖,與他一起朝下看去——沒人!
兩人覺得有些不對,花戮冷聲說了句“抓緊”,花蠶也是眸光一冷 ,點頭應是。花戮手裡將花蠶攬緊,兩腿躬成矩形,一個發力就沖了出去,落地時隱在屋檐之下暗處,正有巡邏之人手持長槍整齊走來,等最後一人的影子過去,花戮倏然起身,又是一個彈跳,就翻身從窗子進去了。
以花戮的目力,自然很容易就看清室內陳設。
……果然,屋裡空無一人。
花蠶從花戮身上下來,手指輕抬,細小的蠱蟲上下翩飛,花蠶微微皺眉:“便宜爹不在這裡。”蠱蟲將這個宮殿裡里外外都尋過了,什麼人都沒有。
花戮低頭,正看見花蠶垂頭思索的模樣:“怎麼。”
花蠶抬起頭,彎起嘴角笑了笑:“去尋一尋我們那位許久不見的堂兄吧。”
“好。”花戮頷首,長臂一展,攬了花蠶的腰直掠出去,“抓緊。”
“那哥哥的動作可要輕一些。”花蠶莞爾,“當然,速度也可以更快一些。”
花戮不再說話,花蠶把頭埋在花戮頸窩,只聽一陣風聲響過,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衣袂作響。
約莫過了幾息工夫,花戮停了下來,花蠶睜開眼,他們兩個,此時是在另一個布滿了琉璃瓦的屋頂上,而這座宮殿也比起旁的更加巍峨和華貴,正是屬於帝王的寢宮。
這裡的守衛更嚴,兩個人便更加小心,花蠶沒有內力,更是乾脆閉住了呼吸,以免為他人所察,花戮手臂一緊,運了十足十的內力,如一抹輕煙,穿過重重過道,直接竄到了寢宮門口,再又幾個巧妙身法,從宮人們視線的死角處,落在了橫樑之上。
大殿裡燈火通明,殿前有個屏風,裡面正有“嘩嘩”水聲傳出,有好幾個宮女手捧衣物侍候在裡面,外頭還有幾個內侍候著,看來,是在等候皇帝沐浴。
過不得一會,屏風上的影子站了起來,又有兩個纖細人影上前給他披上衣物,再過一刻,裡面人走了出來。
這位皇帝長得極是英俊,嘴角總是帶笑的,好像從無煩惱,而眸光深邃,又讓人瞧不出他的心思。
他現在剛剛出浴,漆黑的長髮鬆散地披在身後,身上也僅穿了一件單衣,只在外頭罩上暗金色的袍子,雖然有些隨意,卻也顯出帝王的威嚴來。
然後他揮退幾個宮人,自己則坐到書案後,又拿起了奏摺批閱。
“陛下,秦總管說了,請您早些休息。”有一個內侍上前將燈油剪下一截,把燭火挑亮一些,輕聲地提醒。
那皇帝頭也不抬,只一擺手:“朕知道了,你下去罷。”
房樑上,花蠶湊到花戮耳邊,極輕地說道:“果然是第五瑾即位了。”
花戮一點頭。
“他看來頗為勤奮,是個不錯的皇帝。”花蠶又說,“想必宮中之事他亦是了如指掌。”
花戮再點頭。
“所以我的哥哥,若是詢問此人,必定就能知曉便宜爹的下落罷。”花蠶輕笑。
花戮低低地“嗯”了一聲。
兩個曾經的殺手最明白何時人體最是睏乏,何時出手能有最大把握,便不約而同地將身子更壓低一些,靜心等待。
第五瑾今年尚不足而立,眼裡神光內斂,應該是有一身不錯的功夫在身,雖然只勉強登上一流,還不能說是極高強的,但以他這般冗事在身的情形,能練到如今這個地步,可以說是十分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