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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絕地目不轉睛地盯了花殘一會兒,“嗯”一聲,嘶啞著嗓子說道:“你回去休息吧。”
“徒兒明白。”花殘輕聲答是,這般柔順,哪裡還有半點小時的玩鬧之相?
花絕地胡亂擺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徑直朝他的房間去了。
這一邊,花殘與顧澄晚一道,進了他們兩個的竹屋裡面。
挑起燈,關了窗,花殘在床簾之內換好裡衣,之後斜倚在桌邊,與顧澄晚面對面坐著。
顧澄晚看著花殘,眉頭輕蹙,似是欲言又止。
花殘不願與他瞎猜,微微勾唇說道:“阿澄若是想說什麼,就說罷。”
顧澄晚躊躇半晌,這才小心開口:“屬下今日發覺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花殘輕笑:“但說無妨。”
“屬下以為,今日,今日……”顧澄晚仔細措辭,“花毒師看您的眼光仿佛有些……”到底還是不好啟齒,幾度猶豫,難以說明。
可花殘卻是毫無掛礙般低低笑道:“阿澄可是說,師父他看著我的時候,有著不可告人的欲望?”
“你……”知道?!顧澄晚瞪大眼,他自是知道此人早慧,卻不曾想,他會在知曉自己相依為命的師長醜陋欲望之時,還能保持如此冷靜姿態。
花殘淡笑:“阿澄,你看我相貌如何?”
顧澄晚再三思量,終是直說:“秀美嬌妍,仿若女子。”
“我與我那娘親有八分相似。”花殘眼波放暖,笑容倏然變得柔美端莊,聲線也是突然化為柔柔女音,“顧公子,犬子勞你照料了。”
顧澄晚心下一寒,脫口而出:“你是故意的!”
花殘那邊又恢復少年聲音:“我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
“可……這又是為何?”總覺著仿佛要見著一個天大的秘密,顧澄晚連說話都更加輕細起來。
花殘並非回答他這問題,反而先問出來:“你可知,師父如今讓我每日浸泡的是何物?”
“花毒師說過,身為毒術師便要百毒不侵,那是幫助主人洗筋伐髓用的。”兩年前這藥浴開始之時,花絕地便說得清楚,顧澄晚自然也是知曉的。
“師父所言無錯,若是用毒的反會被毒倒,那可太晦氣了。師父收集這些年才弄齊的毒草靈藥給我,我該是感激不盡才是。”花殘依然笑著,嘴角卻帶了一絲嘲諷,“藥是好藥,可為何這等好藥中,偏偏要多了一味離合草?”
“……離合草?”顧澄晚心中隱隱不安。
花殘冷笑:“你不曾發覺麼,我這身子,已經沒再成長了。”
顧澄晚一凜,認真看去,才發現果真如此。照道理,男子十三歲後正是身量拔高之時,可這人居然沒多大變化,兩年過,這人已然十五,卻身高不足六尺……絕不是正常之態。
“那草,莫不是……”顧澄晚喃喃說道,只覺得荒謬之極。
“你無須詫異,正是如此。”花殘眼神更冷,“我若是長到十六歲,便會逐漸脫去少年姿態,聲音粗噶,手臂腰身均會粗壯,加上眉目漸漸硬朗,就再不會如同女子一般。”
“花毒師果真有不軌意圖!”顧澄晚此番確定,便有些忐忑,“你要如何?”
“阿澄既然想聽,便沒有後悔的餘地了。”花殘掃他一眼,慢慢說道,“我原本有個孿生兄長,與雙親生活在一起。三歲那年,花絕地與其師兄花絕天二人趁我父不在,殺了我母親與兩個丫環,再分別將我兄弟二人擄走,收做徒弟,又以‘恩人’之名,唬我說兄長已死,要我長大後再行報仇。”
說著寒下目光,續道:“許是那師兄弟二人不合,花絕地竟說那花絕天便是我殺母仇人,要我十六歲後去尋他與他那徒兒報復,那所謂‘花絕天的徒兒’,想必就是我那可憐的兄長罷!”唇邊嘲諷更盛,“可他卻不知,我與我那兄長躲在樹洞中,是親眼見他們造的殺孽!”
“這些年來,我年歲漸長,才發覺他看我神情漸漸不對,後攬鏡自照,才知其所以。如此便將計就計,我學著母親哄他一回又何妨?”
這一席話聽在顧澄晚耳中如遭雷噬,好半天才惶然問道:“你就這般做戲做了十二年?”
一步步,有天真稚態到乖巧柔順,而後還有意撩撥……當年不過區區三歲孩童,豈會有這深沉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