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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三更時分,顧澄晚依舊沒有睡意,才服花絕地所創可謂最毒毒物之一的“化血丹”不久,還沒有完全對毒物免疫的身子仍在僵著,動彈不得。
他現在在思考,自己該如何走下一步——
保命還是做傀儡毒人,這是極為艱難的抉擇。
黑暗裡突然響起一陣輕笑,跟著,顧澄晚聽到熟悉的聲音說道:“聰明人別做蠢事,阿澄,乖乖做我的毒人不好麼?”
是自己聽慣了的聲線,可再沒有童稚語氣,而是帶了點輕佻尾音的、透著隱隱血腥味的柔和音色。
人蠱
……他居然還醒著!
顧澄晚心中一慌,眼皮不禁顫了顫,勉強按捺心思,他平靜答道:“你多慮了,我不是早已答應過了麼。”
“別跟我耍小心思,你知道的,此‘毒人’可並非你之前以為的‘試毒之人’那麼簡單。”花殘的語氣淡淡,全然沒有平日裡的天真稚態。
顧澄晚心裡覺著不對,又一時說不上來,只好又道:“我沒有異心。”
花殘輕聲笑了笑:“你為何不睜眼看看我?”
顧澄晚無奈,屈起腿借力,可腰腹以上皆已麻痹,如何能動得了身?正當這時,突然聽到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貼在自己唇上一下子滲了進去,滋味苦苦澀澀,然則舌頭一涼,力氣已然恢復了。
他翻身坐起來,把視線投向花殘方向,便又吃了一驚。
屋外的月光越過窗欞和顧澄晚的竹床,打在屋裡端坐在床沿的花殘身上,映了些斑駁暗影上去,把他的面容、乃至於整個人都模糊掉了。
一時間,顧澄晚竟然覺得有些恐懼。
花殘下床,從容向前走了幾步,在離竹床兩步左右之處站定,將自己暴露於月色之下,亦讓顧澄晚看了個清清楚楚。
眼角微挑、唇角輕勾,一雙眸子裡水波流轉,似笑非笑的,竟有了幾分說不出的鬼魅之氣。
這番神情姿態,與白日裡截然不同。
“你……”顧澄晚有些恍惚,遲疑地吐出一個字,卻不知該如何繼續。
“阿澄,你做定了我的毒人,要不要也做我的人蠱?”花殘目光落在顧澄晚面上,唇邊的弧度擴大了些,“總歸也是我的了,不如做些對我更有用的事,好不好?”
“人……蠱?”顧澄晚口中喃喃念著,目光不由自主朝花殘攤開的手心看去。
那白嫩溫軟的小小巴掌上,停了個珍珠大小的圓潤蟲子,安安靜靜一動不動,被花殘用指腹輕碰了碰,就“嗡”一聲飛起來,撞在牆上打出個小洞來,跟著飛回停住,又不再動彈了。
顧澄晚看著那蟲子,眼裡訝異一閃而沒。
花殘低笑:“原來阿澄知道這個。”
“只在古書中見過零星半點,卻不曾看過實物。”顧澄晚冷靜下來,“原來世間真有此物。”
“既然阿澄聽過,我便省了事了。那麼,阿澄肯不肯?”花殘看他神情笑笑,手掌一攏便收了蠱蟲,之後略彎下身子,盯在顧澄晚眼裡,用著三分詢問七分誘哄的口吻說道,“若是阿澄肯做,我就幫阿澄報仇,可好?”
顧澄晚猛然睜眼,正對上花殘難以辨明的眸光,心中一震:“……你知道什麼?!”
“阿澄總是眉頭深鎖,做出這般可憐的樣子,若不是失意,便是情傷。”花殘手指輕撫顧澄晚的臉,仿佛憐惜一般,“這般美麗的阿澄,是誰人不懂珍惜?負心負情的浪蕩子,怎麼配活在這世上?”
顧澄晚直視花殘的臉,那明明是個尚未長成孩童,說出的話卻是字字插在心上,一下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過是緣盡罷了,沒什麼好說。”心緒翻騰,眼中情緒亦是急劇變幻,到底還是沉寂下來。
“哎呀,阿澄不愛旁人插手,我便不插手就是。”花殘手指在顧澄晚蹙起的眉心左右撫弄,“做了人蠱,就能操控千百種蠱蟲,到時候,想做什麼不可以呢?阿澄阿澄,你便應了罷。”
顧澄晚閉閉眼,露出一絲苦澀的笑:“你又何必同我商量,我本沒有選擇餘地。”
“答應了總比不答應的好,人蠱和蟲蠱又是不同。”花殘笑道,“人乃萬物之靈,要煉人蠱,得被煉的那人毫不抵抗才好。”他一偏頭,眸光晶亮,“若是一個不慎蠱蟲反噬,阿澄就沒了。阿澄若是沒了,我從哪裡再找阿澄這樣的好活物?”
顧澄晚側過頭不再看他,似是帶著倦怠的語氣:“多說無益,難不成你還會放過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