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一口氣將自己想說的全部說完,冷凝的靜默充斥著整個房間,蔣夫人像是被一連串的話砸傻了一樣,呆愣著坐在床上,而蔣澤晨則仍舊站在床邊,緊緊盯著蔣夫人,不願意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終於,蔣夫人似乎消化掉了蔣澤晨的長篇大論,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卸了妝的她,唇色黯淡,像是她此刻整個人一般,被瞬時間抽掉了全部的力量——“那——那你打算怎麼做?”
“不插手公司的事情,支持蔣澤涵的所有動作,然後抱著股權,拿著分紅,過我們自己舒服的日子。”蔣澤晨回答地很乾脆。
“就算你像這樣……但是也未必有這樣簡單。”蔣夫人抬起手,捋了捋自己鬢角的髮絲,緩緩搖了搖頭,“晨晨,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這個商場可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樂園,是人吃人的地方。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人人都想吞掉對方壯大自己,你不去爭、不去搶,止步不前,那就是在退步,就是等著別人來吃你!你想要抱著股權平平穩穩地過日子,但是你問沒問過別人想不想、願意不願意你這樣做?你手裡的東西可是人人都眼紅的!”
“我知道。”蔣澤晨抿了抿嘴唇,曾經就是別人嘴裡的餌料的他還能不知道這些?“但是我站在哥哥後面,就算他們想搶,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動得了蔣澤涵。”
“傻兒子,你還真以為你那個哥哥是個善茬嗎?”蔣夫人失笑著搖頭,“你覺得他能夠保護你?”
“……”蔣澤晨垂了垂眼睛,想著這些年與蔣澤涵相處的點點滴滴,又想到上輩子他們在公司里表面和睦內地里針鋒相對,動了動嘴角,終於輕輕吐出四個字,“……我不知道……”
“不知道?!”蔣夫人提高了聲音,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是的,不知道……我不確定,不了解,我不知道他會怎樣做。”蔣澤晨的聲音從最開始的遲疑到後來的迅速,似乎經歷了從迷茫到堅定的轉變,“所以,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他會怎麼做!”
“你是什麼意思?”蔣夫人皺眉,疑惑。
“就是在這個意思,股份什麼的其實我不在乎,我不是必須靠股份分紅才能活下去的蛀蟲!我能自己養活自己,我會成為一個好演員,片酬、GG、通告費,我能賺很多錢,完全能養活我自己,也能讓媽媽你過上好日子——雖然也許不能像爸爸一樣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但是起碼也足夠富裕,衣食無憂,所以股份什麼的,有沒有都無所謂。”有些焦躁地握緊了雙手,蔣澤晨的語速越來越快。
蔣澤晨其實也曾經想過將股權這塊燙手的山藥折現,徹底遠離蔣家的是非,然後憑著自己對未來幾年的市場走向撈上一筆,再加上他在演藝圈的收入,這輩子必定不用發愁了。但是他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曾經一度他想不明白為何自己不願意這樣做,也許是因為他對自己在股市上的頭腦沒信心,害怕幾年之後沒有了上輩子帶來的預知力,便沒有了收入,所以寧願抱著股權這棵搖錢樹吃紅利?也許是他其實並不甘心完全退出蔣家,放棄自己上輩子為之連小命都沒有了的東西?
——不是,都不是,他蔣澤晨只是想要看看蔣澤涵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成是親人,是弟弟。
上輩子仍舊被迷霧所籠罩,就算重來一世,有太多的跡象表明上輩子的蔣澤涵其實並不如何喜歡自己,但是蔣澤晨仍舊不願意相信,那個曾經被自己視為最重要的親人的哥哥會想要害死自己。
而且,這輩子,他與蔣澤涵更加親密無間,更加像是真正的兄弟。長兄如父,蔣澤涵學會了怎麼關心他,怎麼擔憂他,他會教育他,會批評他,會阻止他去不好的場所,阻止他做不適宜的事情,而非單純的溺愛。這些變化都給了蔣澤晨一種希望,希望自己這輩子真正得到了兄長的愛護。
不管活了多少年,蔣澤晨在蔣澤涵面前都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上輩子從記事直到死亡,這輩子從重生直到現在,蔣澤涵在蔣澤晨面前的角色始終如一,一直都是關懷弟弟的值得依賴的兄長。蔣澤晨像是所有缺乏父母親人關愛的孩子那樣,迫切地想要得到他所在乎的人真實的感情,這似乎是一種不可理喻的執著。
關於上輩子的猜測讓蔣澤晨一直不安、忐忑、恐懼甚至是焦慮,而他也受夠了這樣的生活,受夠了在蔣澤涵的面前扮演一個乖巧可愛的弟弟的同時,卻又不斷地猜測著對方對他的感情,所以,這是最後的試探,一個讓他能夠真正脫離這個怪圈的大膽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