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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現在還是個被寵壞了的十來歲的孩子,被無視了這麼長時間,不大吵大鬧博得別人已經很乖巧了,一時無聊跑出去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是嗎?要是他一直不聲不響地忍下來,那才是“心性堅強”、“能做大事”的“好苗子”呢!
將自家哥哥仍在一堆如狼似虎的親戚中,蔣澤晨偷跑地毫無壓力,也毫不困難,很快便從院落跑去了王家的後花園,權當自己是免費遊覽了一圈古色古香的古宅公園了。
王家後院曲徑通幽奇石林立,特別適合有些人閒的沒事幹躲在這裡一邊賞風景一邊嚼舌根,同樣也特別適合另外某些人躲在犄角旮旯處聽壁角。原本打算單純遊覽的蔣澤晨很不幸地變成了後者,而能夠讓他蔣家二少做這種沒品位的事情的原因,自然因為是被嚼舌根的就是他們蔣家,而內容麼,無非就是王家二老多麼英明,蔣澤涵多麼爭氣,而他蔣澤晨……多麼傻罷了。
其實,這些並沒有什麼新奇的,起碼上輩子加這輩子的暗中觀察積累下來後得到的猜想與其也八九不離十,只是蔣澤晨不知道,讓蔣澤涵用溺愛的方式將自己的潛在競爭對手扼殺在搖籃中的手法最先是王家二老提出來的——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王家人清高,自命不凡,卻也不是傻子,身上沾了世俗的煙火氣,為了活下去,自然也脫俗不了。蔣澤晨覺得,在大家庭里生長起來的人也許本能地便會有一種強烈的競爭與攀比的意識——就像是他這個不成器的傢伙,最後不也因此而奮鬥了一把嗎?——而像王家二老這般能夠從競爭中脫穎而出掌握整個家族的人,更是其中的翹楚。
蔣父的所作所為他們都看在眼裡,雖說人死不能復生,但是害了人,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王家二老決定,既然蔣父折騰死了他們的女兒,那麼便要用整個蔣家的家業來還。
蔣澤涵剛剛失去母親的那一段時間是最為脆弱的,從那一刻開始,他才從逐漸由一個普通的聰明的孩子,蛻變成了謀定而後動的陰謀家,而在這一蛻變中,王家可謂功不可沒。一方面藉由蔣父的所作所為,挑起蔣澤涵的不滿甚至仇恨,另一方面則努力支持蔣父的野心和事業,讓他無心關注內宅與孩子,王家的所作所為看似與蔣家凝成了一股繩、同心同德,卻從根本上讓蔣家的下一代離著自己的父親越來越遠,而王家則可以逐漸侵占蔣父原本在蔣澤涵心中的地位,成為他的支柱和依靠。當蔣澤涵與蔣父離心之後,就算他仍舊姓蔣,最終的一切仍舊還是落在了王家的手裡。
——誰都是在為自己打算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無論是疼愛著外孫的王家二老,還是關心著兒子的蔣家夫人,亦或是野心勃勃地利用王家別有用心的幫助將計就計大展拳腳卻不想突遭橫禍的蔣父。利益的爭奪一直都是大家族中的主旋律,最終鹿死誰手要看手段,也要看造化。
其實,蔣澤晨覺得,他和蔣澤涵大概也是半斤八兩,他們都是棋子,或是心甘情願或是被逼無奈地擔任了博弈中的一環,而身為棋子的最終結果不是被更強的棋子吃掉,便是當一輩子最趁手的那枚棋子,只有僅少數的人能夠最終奮鬥成下棋的那個,將整個棋局掌握在自己手裡,讓別人成為自己的棋子。
也許最終獲勝的是蔣澤涵,但是他從小到大一輩子勞心勞力,小心提防著算計著所有人,不得安寧;而輸掉的他,起碼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無憂無慮的時期,然後輸得乾脆,輸得毫無壓力,也沒有遭太長時間的罪。到底是活得痛苦,還是死的愉快,便是人各有命了。
——嘖,這麼一想,蔣澤晨覺得自己豁然開朗,果然阿Q精神勝利法絕妙無比。
自我安慰了一番後,蔣澤晨悄悄離開了後花園,雖然心裡還算舒坦,但是卻也不能表現出來,反倒是擺了一副苦瓜臉,憂心忡忡。
自然,蔣澤晨這幅模樣是逃不過蔣澤涵的眼睛的。只是他卻並未問出口,直到吃過了午飯,與蔣父一起回到蔣家後,蔣澤晨才被自家哥哥拉回了屋子坐在床上說悄悄話。
“出了什麼事,小晨,有人欺負你了嗎?”擔憂地看著蔣澤晨,蔣澤涵總覺得如此若有所思的沉鬱表情根本不適合自家樂天到沒心沒肺的弟弟,不由將他圈在懷裡,細細詢問著。
蔣澤晨搖了搖頭,目光閃爍,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卻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
“小晨?”蔣澤涵不由得有些心慌,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讓蔣澤晨貼向自己,“你這樣哥哥很擔心的,到底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