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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樓反握住宋書的手,慢慢收緊。
車行了幾個小時,E國的郊區比國內更要人煙罕至,一路上除了些便利店加油站,幾乎罕見人影。
到後半程,更是只有大片的花田和莊園,零零星星的歐式建築點綴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宋書一邊承受著身體疲累、生物鐘帶來的困意,另一邊又是尋覓多年、即將就要在眼前展開的真相,像是身在冰火兩重天裡,冷熱來回交替著折磨她,讓她在昏昏欲睡的邊緣覺得精神亢奮難安。
這種折磨持續許久後,轎車終於載著他們下到一條稍窄些的、通往私人莊園的路上。
又行十幾分鐘,轎車駛入一處莊園。
莊園內種植著許些在E國很少能見到的國內植物品種,風格和來路上大有不同。
宋書提起精神,知道目的地就要到了。
幾分鐘後,車停在一棟歐式建築前。
宋書和秦樓相繼下車,在一位金髮碧眼的外國管家的指引下,進到建築內。走過玄關,繞過長堂,轉入正廳。
宋書和秦樓在踏上正廳的台階前停住,他們身前的管家上前幾步,走到裡面空著的壁爐對面的沙發旁。
“秦先生,”管家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只是語調有些怪異,“您的孫子到了。”
“……”
沙發上被人拿著的報紙抖了抖,幾秒後才緩緩放到桌上。
“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準備來看我這個老頭子了。”
沙發上的人起身,轉過來。
“你怎麼突然想到……”
話聲戛然一停。
瞪著秦樓身邊站著的女孩,秦梁面上故作的鎮定土崩瓦解,他睜大了眼——
“你、你是誰!?”
第56章
“爺爺,我來給您介紹一下。”
秦樓對秦梁的驚恐神情視而不見,他抬手牽起宋書的手,把人領進正廳,最後站到距離秦梁一米遠的地方。
對上秦梁顫慄的瞳孔,秦樓微微歪了下頭,眼神里透著瘋勁兒的一笑——
“這是我的助理,秦情。”
秦梁呆呆地望著宋書,好半晌他才張開口,聲線微顫,“秦……情?”
“嗯,是這名字。”秦樓轉頭,牽了牽宋書的手,示意向秦梁的方向,“秦助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爺爺,秦梁,也是秦氏集團的前任掌權人。”
宋書已經做了一路的心理準備,除了在剛看到這位比九年前老了許多的老人時眼神禁不住顫了下外,如同面具一般平靜溫婉、讓人挑不出瑕疵的笑容早就覆蓋在她的表情上。
宋書朝秦梁慢慢點頭,“秦先生,下午好。冒昧上門,打擾您了。”
“你真的是叫……秦情?”
秦梁攥緊了手裡的龍頭拐,老態龍鐘的面相上,那一道道皺紋里滿盛著滄桑往復的難過。
宋書分得出情緒上的真假,因為真實的情緒可以勾連真實的情緒——老人那雙渾濁的、像是盛滿了太多過往和回憶的眼眸里,緩緩流淌開的情緒中,每一點都能勾起她的記憶。
畢竟是曾經被白頌視為父親的人,畢竟是坐在病床上握著她的手說要等到她和秦樓的訂婚宴、喝她第一杯敬給他的茶的人。
長者曾待她如同親生的祖父,也是她真心實意喊過“爺爺”的。
只可惜人情抵不過歲月變遷,抵不過事故和故事,抵不過親情稱度衡量,更抵不過考驗。
因為抵不過,所以他們只能面對面站在這裡,而相逢應不識。
宋書垂下眼,淡淡地笑:“碰巧和秦先生同姓,也是榮幸。按國內早些時候的俗語常說,秦先生和我或許五百年前也是一家呢。”
“一家……是啊,一家……”秦梁不知道被勾起怎樣的回憶,他有點恍惚地轉身坐到沙發上去,然後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裡。
正廳內便隨著秦梁的喃喃安靜下去,靜到近乎死寂時,宋書回眸看向秦樓。她伸手輕輕拉了拉秦樓的手。
秦樓側過目光。
宋書想了想,看了一眼背對他們的老人,她輕嘆了聲,勾起秦樓的手,在他的掌心裡一筆一畫地寫:“你到底帶我來做什麼的。”
秦樓會意,抬眼示意了下老人佝僂的背影,然後嘴角一勾,笑意冷冰冰的。
秦樓給宋書做口型:“來刺激他。”
宋書無奈,寫:“不要做沒有用的事情。”
“怎麼沒用——他當初調查之後對那件事知道了多少、才會這麼果決地立刻帶著秦扶君和宋成均離開國內?既然他是掩蓋了事實的人,那今天承受這樣的良心譴責也是活該——看他這樣,你不覺得快意麼?”
“……”
宋書眼神微滯。
她看著這個老人的背影,想起他臉上那些皺紋和滄桑。
宋書垂下眼,慢慢寫:“我知道他做錯了,我大概沒辦法原諒他。但這些公道我以後自己來討就好,你是他的孫子,他真心實意地照顧了你很多年,你們之間的關係不該由你用這件事來撕碎。”
秦樓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