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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計查閱資料期間住在縣城招待所里,無意間打聽到了一些情況,前幾年有空軍某部一架飛機經過撫仙湖,儀表突然失靈,飛機直接墜入湖中,為了搜索飛機殘骸和駕駛員遺體,部隊動用了大型潛水設備。飛機殘骸雖然沒找到,但使用深水潛望設備的時候,卻發現撫仙湖下一個極深的大洞中,似乎有房屋建築,裡面有不計其數的死人,那些屍體身上白糊糊的,不腐不壞,隨著暗流前後晃動,就如同許多人在漆黑陰冷的湖底行走。這件事聽起來簡直是匪夷所思,也許僅是田間地頭流傳的小道消息,謠言居多。不過阿計知道,前幾年確實有架空軍飛機失控墜入撫仙湖,至今也沒有找到殘骸,這倒不是憑空捏造,而潛水員發現湖底有許多殭屍,更是與村民在湖中捉到水怪的情形吻合,雖然未必全部屬實,但會出現這種謠言,其中必定有些蹊蹺。阿計接連查詢了幾天資料,只找到幾條民國年間猛狗村因地震陷入湖底的記載,但都沒提到村民在湖裡發現殭屍的事。關於地震的情況也皆是語焉不詳,那時畢竟消息閉塞,外邊又在打仗,大概是解放軍發動淮海戰役期間,撫仙湖遠在雲南,比起國共兩黨在淮海戰場上千軍萬馬的較量,這幾十戶人家的一個小村子陷入湖底,就當時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能在縣誌或報紙上提到幾句,已屬難得。眼下找到的這些記錄,根本不夠寫一篇報導,最為難的是還沒有找到直接證據,僅憑一些民間傳聞,是完全站不住腳的。阿計沒辦法,只好去找那位司機老徐。老徐因賭錢輸了很多,正是手風不順,正想找個偏僻地方忍幾天,一聽阿計想調查猛狗村的事情,就自願充當嚮導,只要阿計肯付些勞務費,他可以帶路,到那個村子陷入湖底的地方走一趟。撫仙湖下的殭屍村(二)阿計說酬勞好商量,但是當年的猛狗村整個陷入了湖底,咱們不會潛水,又沒有任何裝備,即使再去原地調查,也只能看到湖水茫茫,這撫仙湖深不可測,空軍飛機掉進去都沒處打撈,除了水就是水,能有什麼好看?如今最理想的,是能走訪幾位當時的目擊者,親耳聽聽他們的講述。老徐告訴阿計這就不太可能了,猛狗村陷在撫仙湖裡,距今已有好幾十年,當時只有一個倖存者,她本人是個神婆,見到村民們打死了殭屍,嚇得屁滾尿流,沒命般地逃出村外,這才把消息帶到外邊,夜裡村子附近就發生了地震,其餘的人全是從這個倖存的村民口中聽聞,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如今那個村民早就死了,死人又怎能從地下爬出來給你講述?眼下還活著的人,大多是口耳相傳,和他說的沒什麼分別。阿計聽罷很是泄氣,合著說了這麼許多,當年全村只有一個倖存者,想那整個村子陷到湖底是多大的災難?沒準這位倖存者遭受的打擊太大,嚇得神志不清,逮什麼說什麼,怎能當真?何況此人本身就是一個神婆,專以從事迷信活動為生,擅長妖言惑眾,從她嘴裡說出來的這些話,就更不可信了。老徐說那個年代的人們思想雖不開化,卻也不至於如此偏聽偏信,大夥之所以會相信,是因為的確有真憑實據,1949年年底國民黨軍隊潰退,有一支部隊經雲南往緬甸逃竄,當時有位法國的攝影師隨軍報導,他跟部隊經過撫仙湖,無意中拍攝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裡有些不得了的東西,誰都解釋不了。阿計聽得暈頭轉向,如果從時間上推算,村子因地震陷入撫仙湖的時候,正值淮海戰役期間,時間應該是1948年年底至1949年年初,而國民黨軍隊潰退至緬甸,則是1949年底的事。地震和拍攝照片的時間幾乎隔了整整一年,這位法國攝影師,又能用照相機記錄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老徐說,計同志,你別總以為我是信口開河,也不要亂猜了,不是講眼見為實嘛,咱們現在過去瞧瞧,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阿計半信半疑,跟老徐來到縣城一戶人家裡,戶主是個中學歷史老師,也是老徐在縣城裡的親戚,喜歡收集各種文獻資料,家中存了不少解放前的舊報紙,檔案館裡也未必能查得到。老徐讓親戚翻箱倒櫃找出一份報紙,指著其中一頁,請阿計仔細看看這條新聞。阿計看那報紙上有張模糊的黑白照片,拍得本就不怎麼清楚,再用油墨印到報紙上,隔得年頭多了,報紙已呈深黃色,細節幾乎都看不到了。他端詳了許久,勉強看出照片裡是個村子,村口有塊石碑,字跡難以辨認,石碑旁倒著一個身首異處的死人,而在這死屍跟前,有個男子背向站立,手中似乎拎著什麼東西,不遠處有株枯樹,周圍全是一片模糊。阿計盯著照片看了半天,又去看旁邊的新聞稿,但報紙保存條件不好,很多字都看不清楚,眼看天色不早,就告辭出來,找了個小食店吃晚飯,同時請教老徐,報紙上的照片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徐二兩白酒下肚,話匣子打開就停不住了,內容當然大多是聽他那個教師親戚所講,他說這張照片拍的場景,正是發生地震前一刻的猛狗村,凡是以前去過那個村子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阿計更是茫然:「徐師傅,你莫非是酒後胡言?先前還說法國人拍這張照片的時候,那個村子已因地震,陷到撫仙湖底將近一年了,怎麼如今又說是地震發生前的一刻?這不是前後矛盾嗎?”司機老徐文化程度有限,加上喝了酒舌頭髮短,連比畫帶說,解釋了足有兩個小時,阿計才逐漸聽出一些頭緒。原來1949年年底,國民黨某部潰退至此,有個隨軍報導戰事新聞的法國記者,跟著一同經過撫仙湖,當時湖裡突然湧出大團濃霧,霧中出現了海市蜃樓般的幻象,村舍人家歷歷在目,法國人連忙取出照相機,按下快門拍了一張照片,隨後怪風忽起,濃霧迅速退散,再想看可就看不到了。當時刊發新聞的報紙,也不知道霧中隱現的村子具體是什麼地方,所以報紙上只稱撫仙湖出現了罕見的奇觀,近似於海市蜃樓一般,歷史上曾有多次記載,但被人用照相機直接記錄下來,迄今為止還屬首例。然而當地人看到這張照片,都認出是猛狗村,那個村子裡不過幾十戶人家,石碑前橫倒的死人,就是從湖裡撈到的殭屍,最初的照片還算清晰,能看到殭屍的樣子。報紙上的照片模糊不清,原件更是沒處找了,但這個發現,仍然讓阿計感到十分震驚,他非常想知道猛狗村陷入湖底之前都發生了什麼事,更想收集更多素材,至此再也抑制不住好奇心,決定跟老徐到撫仙湖走一趟,進行實地取材調查,爭取掌握第一手材料。隨著地質斷層溶蝕擴大,湖岸不斷向後推移,解放前那個小村子本就偏僻,又被湖水淹沒了很多年,因此老徐也只知道個大致位置。那一帶交通不便,二人不辭艱苦,隨身帶了些乾糧,有車搭車,沒車步行,翻山越嶺來到撫仙湖北端,從岸邊的山上向下一望,只見湖面遼闊,碧波萬頃,水天渾為一色,墨綠色的湖水就像一幅巨大的絨毯,一直鋪到遙遠的天際,遠處山體截面上,還保存著當年地震遺留下來的痕跡。老徐熟悉地面,在蘆葦叢里拖出一條被丟棄的木槽船,這種船就是在大木頭上掏出前後兩個槽子,極其簡易,可以供兩個人坐在上邊,劃到湖中捕魚,他說當年陷湖的位置,就在這一帶了,可以載阿計到那個村子沉沒的位置看看。撫仙湖下的殭屍村(三)阿計正有此意,拎著背包上了老徐的船,待到舟行至湖面,就見撫仙湖水質清澈,能見度可達80~10米,探頭俯視水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湖底五彩繽紛的鵝卵石,以及身姿搖曳的深綠色水糙,群山環抱的湖水在陽光下閃爍著綠寶石般凝重華美的光澤。他不禁由衷讚嘆,撫仙湖不愧是滇中高原上一塊異彩紛呈的碧玉,恍惚中又有種錯覺–這不就是海嗎? 小船行出里許,湖水已深得發藍,老徐說:「阿計同志,咱們今天運氣不錯,老天爺沒颳風,否則湖神就要變臉了。”阿計說:「此事我也聽過,一遇風暴,這平靜的撫仙湖就變成惡魔了,它會泛起狂瀾,把一波接一波的浪涌推向沙灘,形成驚濤拍岸的壯觀場面,氣勢不遜大海,可見這深湖之下,確實蘊藏著某種恐怖無比的力量,也不知這幾千年以來,神秘的撫仙湖吞噬過多少生命?現在雖是青天白日,但我只要一想到整個村子沉在湖下,那麼多人們都做了水下之鬼,這身上就不免有些發冷。”徐師傅自吹自擂地說:「撫仙湖的地形我是再熟悉不過了,有我老徐給你保駕護航,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裡就好了。”阿計點了點頭,又問:「咱們距離村子陷落的位置還有多遠?”老徐把手往周圍一指,說道:「具體在哪兒可找不著了,總之就是這一片,沒準就在咱們的船底下……”一句話還沒說完,遠處的湖面上忽然升出一團濃霧,有若垂天之雲,天色迅速暗了下來,老徐臉上失色道:「變天了,咱們趕緊掉頭回去。”誰知這天氣變得比孩子臉都快,船隻頃刻間已被漫天大霧籠罩,能見度不足數米,就聽四周水波翻湧,竟似開了鍋一般。老徐和阿計心頭怦怦亂跳,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均想:「該不會是沉在湖底的村子浮上來了?”等二人壯著膽子向周圍望去,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東西,卻比預想中的更為可怕。湖裡有無數青魚,翻著白肚皮浮上水面,密密麻麻,多得數都數不過來,這還僅僅是眼前所能看到的,看不到的霧中可能還有更多,阿計和老徐趴在起伏的船上看得頭皮發麻,這些青魚大小不等,最小的都有巴掌大,大者長度接近一米五。老徐從來沒見過個頭這麼大的青魚。這種青魚生長緩慢,體形越大所處水域越深,輕易不會上浮,因此很難捕捉,現在這數以萬計的青魚群,大概都是從深水裡游出來的,而且尋常只有死魚才會翻著白肚皮浮出水面,今天遇上魚群結隊而出,個個都是活的,而且是魚腹朝上浮出水面,這情形駭人之極,看得老徐目瞪口呆。阿計來此之前,曾在途中聽老徐說過撫仙湖裡的種種怪事,其中有一件,便是青魚結陣.每年5~8月,湖面上經常會有數萬尾大小不等的青魚,列隊環遊組成魚陣,場面壯觀,神秘誘人。關於這種現象有一個古老的傳說,大致是說千年以前發生過地陷,有古之大城被湖水淹沒,某代滇王隨著城池沉屍湖底,屍身化為了一條大魚,被困在城中找不到出口,每年這撫仙湖裡的魚群,都要成群結隊前來參拜,因為那些青魚,也是淹死在湖裡的古滇人化身。當然如果用科學解釋則更為合理,數萬條魚聚集在一處,從高空俯視,就像有個巨大的水怪在湖中遊動,常言說大魚吃小魚,大規模魚群在其他水族看來,就是一條超級大魚,魚群這麼做是為了避免自身遭受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