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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幾眼之間,就已然將夏鴻升上下打量了個遍,但見這位年紀輕輕的書生家中雖然貧寒,但是卻並沒有那種小家子氣,站在那裡也不畏縮,見了他也是從容不迫,不卑不亢,身上雖是麻布,卻漿洗的乾乾淨淨,相貌普通,不英偉卻也不粗陋,往那裡淡定坦然的一站,自有一種氣度。
“好一個人中俊傑夏鴻升!本縣早就聽聞你的事情,先是向書院奉獻《三字經》一部,堪稱千古啟蒙之佳作,又以小小年紀,卻做出了極好的詩作來,更難的有一番君子遠庖廚的新論解來,那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佳句,便是本縣聽了,也是頓覺心氣昂然,血脈張騰!哈哈,殊不知,我縣衙內有屬官之子進學於鸞州書院內,便把那羽毛筆帶入了縣衙,書記起來方便又迅捷,最是適合處理政務使用,如今,縣衙里已然以羽毛筆為主了。那奇巧之物,竟也是你夏鴻升所發明。如今,更是有製鹽之術,可惠及我大唐天下萬民!此乃大善之舉,無論是顏老大人,徐大人,還是許大人,都對你的心胸氣度,與格物之術讚不絕口。今日本縣來此,便是一來想要結識一下治下的奇才夏鴻升,二來,也是替天下萬民,向夏公子道一聲謝了!”
說罷,縣令往後一揮手,就見幾個衙役從後面趕著幾輛牛過來,牛車上全是一些布帛綢緞與貴重之物,全都遷到到了夏鴻升家門前。
“這些布匹銀兩,乃是鸞州縣衙所奉,夏公子心繫百姓,貢獻出製鹽之法,有此大功,本縣怎能不賞?”縣令笑呵呵的對夏鴻升說道:“鸞州縣窮山惡水,畢竟不裕,賞賜之物有些少了,請夏公子體諒勿怪則個。想來,這製鹽之法上傳天聽,介時聖上賞賜,才是無上的榮耀。”
“若不是顏師與書院一眾先生教導有方,大人治縣愛民,使民生安定,學生哪裡有機會摸索出這些東西?些許薄功,心中有愧,不敢當得大人如此誇讚,羞煞學生了!”夏鴻升恭敬的把這份功勞給分了出去。太會處理這種事兒了,跟後世里領導發獎是一個樣子,縣長發獎咱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這種時候千萬不要吝嗇馬屁,功勞全是領導的,在領導的英明決策和有效指導監督下,自己才撿了便宜,擺明了這個態度,領導不會跟你搶功,心裡還高興舒服,還覺得你這個人很有心思很會辦事嘛!這往後就記住你了,這才是往上爬的路子。夏鴻升這些道理都懂,也做過幾回,只是後來實在是厭惡那條道路,阿諛奉承也不是自己的性格和喜好,所以才退出機關,去了村中支教。
現下不能那麼任性了啊,這是一個官權遠遠比後世里官權還要嚴重的多的社會,而且還有背後這麼一個家要靠他一個人撐著,這些被夏鴻升所厭惡鄙夷的厚黑手段,也只能無奈的重新用出來了。
果然,縣令聽了夏鴻升的話登時喜笑顏開,伸出手來在夏鴻升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環視一周,笑道:“哪裡,本縣為一方父母,自當竭力為治下黎民謀求民生之大利,這本就是本縣的分內之事啊!只要是為百姓造福,為百姓謀利者,本縣都會誠心感謝,不吝賞賜的!”
縣令昂首挺胸,話說的正氣凜然,立刻引來周圍街坊百姓的一片叫好聲來。
夏鴻升家的門外被圍聚了個水泄不通,對於這些普通的窮苦老百姓來說,縣令可能就是他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了,這已經是可以拿出來顯擺吹噓無數次的話題了。倘若要是擠進一些,能和縣令大人搭上一半句話的,那可是走出去腰板都能挺直了,讓眾人艷羨的榮耀了。
“夏家娘子回來了!夏家娘子回來了!”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呼喊,周圍的街坊們便呼的一下全都轉過了身去,就見夏鴻升的嫂嫂正站在後面喘著氣,因為跑的匆忙,通紅的臉上滿是汗水,站在那裡激動的身上直顫抖,可不知道腳下是怎麼了,愣是邁不動步子,不敢過來了。
縣令笑著走了幾步,到了夏鴻升的嫂嫂跟前,女人到底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才好,連行禮也忘記了,愣愣的站在那裡,只知道激動了。
“呵呵,夏林氏,夏家一門忠烈,兩代人皆為國戰死,只留下這一根傳承香火的獨苗苗。你年歲不大,但卻婦德甚高,不但沒有改嫁,還將夏家這跟獨苗撫養長大,如今又培養成才,雖非其母,然卻更勝其母。這裡面,你有大功勞啊!”縣令一息長嘆,向女人說道。
“謝……謝縣令大人!”女人聞言更是激動不已,多年來的辛酸總算得到了肯定,一時間好似所有受過的罪與委屈都值得了,臉上頓時就冒出了兩行淚來。
“嫂嫂,莫哭!鴻升已經長大了,也該是鴻升報答嫂嫂養育之恩的時候了!”夏鴻升走到女人跟前,這的確是一個偉大的女性啊!
眾人都叫好起來,縣令又與夏鴻升笑談了幾句,說是奏摺已然六百里加急走官道上達天聽了,讓夏鴻升安心在家裡等待賞賜,然後便在眾人的擁戴中揮手作別離開了。倒是沒有擺什麼架子,夏鴻升是顏師古門生,顏師古又是何等威望,他還不敢在這裡擺區區縣令的架子,而且他還要藉此機會在這些百姓裡面博個美名,因此更是表現的平易近人。
縣令雖然走了,但是街坊鄰裡間的熱情卻沒有退去,再次圍聚到了夏鴻升家門前。得到縣令大人親自登門賞賜,這在這些平頭百姓的眼裡,已然是無比的榮耀了,自己的街坊裡面出來這麼一個人,他們也跟著覺得臉上有光,說出去也很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