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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總兵,此言可當真?”
“如假包換。”說完這四個字,王爭笑了笑,起身扶著孫傳庭坐下去,溫言道:
“孫先生大可不必擔心我山東軍謀反篡逆之事,王某雖說有些私心,但說話還是算數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爭,孫傳庭嘆息道:
“王總兵可還記得崇禎十三年,那時候,老夫在陝西追剿闖賊,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可清軍卻突然入關,老夫這才奉旨率秦軍到京畿支援,沒想到這一關,就被關到現在。”
“幾年出來,這天下也是大變樣了”
王爭點點頭,不置可否,起身走到門口拿來一壺溫茶替孫傳庭泡上,笑著說道:
“孫先生方才說到王某是為了一己私利,說到底這私利是有,可絕不是一己之私,孫先生何不邁出這牢獄似的院落,放眼看一看現在的滄州,現在的山東。”
孫傳庭心事已畢,知道王爭不會進取京師,他這便是放心下來,話也多了些,變得有些絮叨。
兩個人邁步走出院落,在山東軍和秦軍眾將的眼前走入民間,王爭領著孫傳庭來到滄州城外剛剛建起的聚耕農莊,指著說道:
“山東到處都是這種農莊,而且比這規模更為龐大,在這裡,黎民百姓都會有田可耕,有地可種,有衣可穿,有飯可食。”
“不僅如此,在下會發給他們月錢,逢年過節也好買些東西和家人慶祝,畢竟,人不能只活在仇恨和悲傷中。”
說著,王爭臉上升起濃濃的自豪,要是拿眼下山東安居樂業的情景和以往劉澤清任山東總兵的時候來比,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當然有這個自信。
孫傳庭淡淡聽著,不斷的點頭,眼中泛出了些許晶瑩,這個時候,王爭忽然想起什麼,話鋒一轉。
“陝督,李某也是炎黃子孫,不是那等蠻夷,自然也想護衛一方黎民百姓的安寧,為大明盡出自己的一份力。”
說著,王爭面露不悅,“可是其他人不想李某這麼做,盧象升為何死在巨鹿,正是因為朝中的那些奸邪!”
“昔日,在下率部奉旨剿賊,奉旨救援山東,可又有誰來幫過我?沒有,山東軍和天雄軍一樣,是支在大明內部的孤軍!”
王爭攥緊拳頭,沉聲道:
“王某不想做下一個盧象升,也不想重複別人走過的老路!陝督,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讓在下明白很多道理,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那就是只有當自己的實力強大的時候,說話才能管用,辦事才能隨心所欲。”
“大明尚在的時候,王某會做一個人臣的本分,奉旨南北去闖便是。”
說到這裡,王爭眼睛微微眯起:
“若是大明不存,天下傾覆,在下亦不會退縮一步,任賊虜風雨欲來,一力擋之,就算因此全軍覆滅,片瓦不存,也當毫無怨言!”
“天下無人作為,我王爭當一肩扛之!”
孫傳庭重複著這句話,眼睛瞪的老大,手都有些顫抖,握著那盞有些涼下去的茶,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孫傳庭沒想到,沒想到會從小小的登州,走出這樣的人傑。
第四百三十六章:不來?發炮平之!
本來出了院落以後,孫傳庭心情已經逐漸好轉,可王爭忽然說出的這番話,卻又讓他陷入了沉思。
“天下無人作為,我王爭願一肩扛之!”
這句話恍如雷鳴一般的在孫傳庭耳邊不斷迴蕩,看樣子王爭是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個時候,孫傳庭又不禁在想,若是京師有警,王爭是否會率山東軍入援?
這個孫傳庭還不確定,可最起碼這次來還是有一個好消息的。
回去之後,孫傳庭可以安心對付河南和陝西的流賊,至於王爭這邊,只能暫時希望他是個信守諾言之人。
若王爭是背信棄義之人,實在到了兩面起火的地步,也就只能放下陝西來京師護衛了。
想到這裡,孫傳庭一轉頭卻發現這位山東軍的大帥正在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似乎就在等待著答覆。
其實孫傳庭此來,原本對王爭沒什麼重視之情,不過是個尋常的總兵而已,據說還不到三十而立之年,能有什麼城府和心計。
孫傳庭督師多年以來,無論飛揚跋扈如左良玉、賀人龍,還是忠勇為國如曹文詔的,各色將帥他都見過。
可就算是這些早就天下聞名的大將,往往也要在自己面前畢恭畢敬,這山東總兵王爭一個晚輩後生,又能如何?
可沒成想,到了這裡之後,除了最初的呵斥以外,幾乎一直都是王爭在引領話題,自己磕磕巴巴,反倒連個駁斥的適當理由都找不到。
說起來,改朝換代這個字眼一向是充滿光輝,象徵著一個嶄新的時代到來,可這份強軍崛起的輝煌之下,往往都伴隨著巨大的災難。
若是這些仇視文人士子的流賊真成了氣候,取了天下,那對華夏傳承數千年以來的文化衣冠和禮儀詩書,無疑是毀滅性的災難。
直到現在,孫傳庭都未曾聽聞作惡多端的流賊軍中有什麼聞名天下的文人士子,李自成和很多流賊首領一樣,似乎並不喜歡文人。
山東軍卻不然,一樣是以武起家,但王爭早在登萊的時候,便設立了供文人士子任職的軍議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