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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爭突然想起什麼,大聲說道:“等等!帶人進來看看。”
黃陽詫異的看了一眼,也沒多說什麼,點點頭就吩咐下去了,沒多久,那名女子已經被兩個文登兵架了進來。
王爭仔細的看了幾眼,果然是昨夜的女子,她不回家來自己這裡做什麼?
昨夜這女子是低著頭,看不清容貌,現在倒是能看個仔細,臉上一個血紅的手印,腳上也沒穿著鞋,露出來的大腿有些病態的發白,且滿是傷痕,淡灰色的衣衫也是破破爛爛。
據架人進來的兩個文登兵描述,他們趕到門外時女子就已經不知昏倒在那多久了,王爭見到她這副虛弱的樣子,趕緊讓人放到自己的榻上,吩咐鹽丁請來一個郎中給瞧瞧。
“托王大人的福氣,這姑娘受的只是皮外傷,照我這個方子每日辰時喝上一次,持續數月,便可痊癒了。”
這郎中帶著藥箱起身拱手說完,王爭舒了口氣,點頭道:“黑子,帶著郎中去帳房取十兩銀子。”
聽到這話,郎中忙不迭的擺手,說道:“不不不,小的只是城中小小的郎中,怎麼敢要王大人的銀子。”
王爭沒說話,但黑子拉起那郎中就往帳房走去:
“大人讓你拿你就拿著,這麼多話!”
不提這郎中如何的感恩戴德,王爭看向床榻上,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神色木然的看著天棚,好似沒有注意到身側的王爭等人。
“姑娘叫什麼名字,家是哪裡的,怎麼會來我巡檢司外跪著?”
這女子沒有任何反應,王爭按住要上前的董有銀,搖搖頭正要再說一遍,忽然間,那女子從床榻爬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哪裡還有家,關外被韃子占了,入關被天殺的賊兵劫住殺了不少人,只好來了登州府。我爹受了風寒,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爹小女子願意為大人做牛做馬報答大人!!”
這女子雖然在哭,但王爭看的出來,她與市井民婦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女人,給人一種淒涼溫婉的感覺,說話的口音也不是本地,可信度很高。
這女子一邊咳,一邊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要給王爭磕頭,可雙臂支撐不住,又是狠狠的摔在地上。
王爭於心不忍,蹲下攙扶住,見到那女子硬挺著不叫出聲,王爭也不敢多動作,只是把她抱起來放回到床榻上,開口道:
“你爹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儘快安排,我且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王爭答應,這女子又要翻身磕頭,卻被王爭一把按住不讓動,她緩了幾口氣,神色黯然,強自說道:
“小女子一家本是遼東的商戶,一直偷偷往關內輸送韃子的精良刀槍與馬匹,一直都是好好的,不料卻為狗賊孔有德所知!他他竟帶人到我的家中,我娘為了保護我被他殺了,爹與我輾轉才來到登州府”
女子忽然嗚嗚哭了起來,邊哭邊道:
“到了這爹爹就染上風寒,小女子張蓮走投無路,這才一步步被那人面獸心的齊淶引誘進去,更是險些被他侮辱。大人你說,我我也是大明的子民,但是到底能去哪裡安身?”
聽到這裡,王爭也是有些不舒服,眼下的登州府雖然看似無事太平,可這天下卻是亂局紛嚷,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張蓮一家也算是明末為數不多的愛國商戶,頓時起了憐憫之心。
王爭一邊安撫張蓮,問清楚她爹現在何處後,轉頭說道:
“黃陽,吩咐下去,先讓張蓮休養一日,明日再回文登,黑子你也別閒著,帶幾個人去接張蓮的父親,別忘了先抓一副治療風寒的藥再去。”
張蓮的眼神一直在王爭身上,王爭安排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從容自若的樣子,說起話來沒有半點猶豫。
若不是王爭不讓起身,她早就翻身磕頭了,現在張蓮只是喃喃著:
“小女子已經家破人亡,什麼都沒有了,大人卻仍是如此大恩,就算是做牛做馬,小女子這輩子都報答不了!”
“你先休息好,養好傷才是最重要的,齊家和你爹的事都不必再擔心,已經吩咐下去了,只要你們還在我這巡檢司,就不會有人來尋麻煩。”
記下人名,黑子帶著幾個書辦和文登兵就出了司署找人,真沒費什麼事,西門外到處都是從北方過來的流民。
見到是文登營的人來尋人,守在這裡的衛所兵哪敢馬虎大意,都是唯唯諾諾的指路,也有不少衛所兵帶著些許討好意味,積極的很,張蓮的爹和幾個家人很快就是找到。
黑子沒帶藥包,而是直接請過去一個郎中,到了那給張蓮的爹開了副治療風寒的藥方,又讓人去城內的幾個鋪子買了些吃食讓他們簡單的填了填肚子,這才是都送回了司署。
說起來,現在這個季節天寒地凍的,又沒到收穫的季節,這些流民多半都是在等死,官服不施粥,富戶更沒人願意管,張蓮那樣的反倒成了其中的幸運兒,起碼能保住一條性命。
黑子帶著人回來後已經是天黑,王爭安頓好後,見到張蓮與幾個家人抱住痛哭,王爭也不好受,默默的關上房門退了出來。
獨自走在內宅,看著水池裡倒映的明月,王爭的眼睛閃爍著堅毅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