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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靜靜地聽著,忽然輕輕一嘆道:「是非公道,千秋史筆可證。石齋先生抱守殘缺,只認自己所看到的,所願意看到的公正與法度,那小王自然無話可說。拋卻這些,只就事論事而言,是我朱慈烺。理順了戶部財計,解了今年秋時百官萬軍的俸祿。是我朱慈烺,不為艱險,不懼刀兵。親在陣前,三敗李自成。其間艱險卓絕,小王眼下不屑誇耀。千年過後,史書會記下,誰為忠誰為奸臣……又是誰。真正做了一番對得住這天下蒼生的功業!」
說罷,朱慈烺深深呼出一口氣,對著來迎接的陳演與劉宗周道:「兩位大人前來迎接辛苦了。進城吧!」
一旁,黃道周卻是被氣得一臉鐵青,想要說什麼,卻見傅如圭悄然走到了黃道周的身邊,道:「石齋先生,殿下此次入京,只為韃虜而來。而今朝中爭議何處,誰是誰非。還請石齋先生多看看。」
說完,也不管傅如圭也不管黃道周什麼表情,大步入內,跟上了朱慈烺。
一場本該喜氣洋洋的接風就這樣被攪亂得一塌糊塗。
京師。南熏坊。
「還好啊,本官沒有過去親自迎接。」周延儒笑著擺手,將傳話的親信家人揮退出去,看著眼前的吳昌時與董廷獻道:「這一回,要記來之一大頭功!」
「哪裡哪裡,總揆繆贊了。」吳昌時微微矜持了一下,但很快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只不過是順應其事罷了。石齋先生一向方正嚴明。是絕不會看得慣這種不顧綱常,違逆忠孝之事的。」
董廷獻這次沒有反駁。朱慈烺身上可謂是渾身都是破綻,找到攻訐的點並不難。但想要找到夠份量,有效果的手段。卻是不容易。
這一次,說動黃道周站到周延儒一側,的確是吳昌時的本事。
「我們的這位太子殿下啊,還是太衝動了。在身負天下清名的石齋先生面前竟是不顧顏面,劈頭就爭,這是自尋麻煩啊!」董廷獻接下話茬:「本來。這種時候最好的法子也就是不聞不問,過陣子也就淡了。偏偏太子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真是大錯特錯了。」
周延儒明白期間意思:「石齋先生是有氣度胸懷之人,可以容得下這般爭論。但他身後的徒子徒孫卻絕不會容得下一個不忠不孝的太子,更會以此為登天之階,紛紛上書揚名。到了這兒,可以說無論如何,太子的名聲就算是要糟了。」
吳昌時聞言,頓時大笑了起來:「這個時候,咱們在使一點力氣,便讓這位太子在京師出不去。到時候,便真有韃虜入寇,將河南的兵都調進京師。再使些法子併入京營,這一強軍不就是入了朝廷正統之手了嗎?」
周延儒聞言,頓時心中大熱了起來:「到時候停戰之議,這才有底牌嘛。」
董廷獻笑著頷首。周延儒說得光明正大,其實還是用的巧取豪奪那一套。
只不過,一想到這一次行動異常順利,便不由地紛紛高興了起來。
「總揆與韃虜談判停戰,這也是為了朝廷公事嘛。」董廷獻這般說著,輕聲道:「不知內情之人,還要冤枉大人一番清名呢。這一番,咱們把石齋先生拉了進來,可謂是彌補這一番漏洞了。」
吳昌時則是不由嗤笑了一聲道:「那遼東建奴雖強,卻還不是次次被趕出去。我京師城高牆厚,不懼連關外小城都打不破的建奴。說起來,太子一直嚷嚷著韃虜入寇,還不是為了養寇自重。我看啊,這天下太平著呢!心腹之患,還是那流賊。眼下流賊平靖得差不多了,也用不著殿下這麼奔波,在京畿帶兵勞苦了!」
周延儒玩味地聽著,看出了吳昌時這番話中的誅心之意。
這是直指朱慈烺的公心啊。
若是半年前,松錦大戰剛剛落敗的那會兒,吳昌時這話肯定要被人駁斥得狗血臨頭。
但眼下,朱慈烺在中原勝仗頻頻傳來。關外,建奴一時間也無法奈何寧遠城中的關寧軍,不再動彈。似乎,天下已經一片太平。
京師之中,久違的歌舞回歸,靡靡之音重新奏響。就連吳昌時,也覺得大難已過。天命依舊在大明懷中,天下之間,再也沒有比爭權奪利更重要的事情了。
而朱慈烺口口聲聲扯著建奴入寇,卻不是養賊自重,圖謀更大的權勢?
看朱慈烺在河南幾乎自立一國的架勢,吳昌時絲毫不懷疑朱慈烺心中的惡意。
「來之這般說是有理的。」周延儒緩緩頷首:「可以以此造一些聲勢……」
第11章 天家無私情
「殿下,慈慶宮改名兒了。眼下,叫端本宮呢。」司恩迎著朱慈烺進了宮內。
此刻,朱慈烺也算罕見地不用前呼後擁,而是一個人靜靜在行走了。進了皇宮大內,朱慈烺的那些侍衛顯然就用不著了。
朱慈烺一邊聽著司恩這般說,一邊走在端本宮內。
端本宮前有門三道,前為徽音門,門裡為麟趾門,第三門稱慈慶門。一路進了第三道門,朱慈烺這才算進了自己的東宮居所——端本宮。
朱慈烺輕聲道:「算起來我也到時候大婚了。這是父皇給孤準備大婚用的吧?」
司恩忙不迭點頭。歷史上,也的確就是如此。原本,慈慶宮是給朱由檢皇后張嫣住的,後來見朱慈烺該大婚了,就改了端本宮的名字。知曉此節的朱慈烺想著,不由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