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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情推演廳上,計劃越來越完善,一旁,朱慈烺卻越來越沉默。
他看著角落裡同樣開始沉默的倪元璐,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見此,朱慈烺招呼著手,讓倪元璐單獨跟隨自己出去了一趟:「怎麼,還對朕這一回倉促行軍有些疑惑呢?」
「臣……是有些想不通。」倪元璐低聲道。
作為樞密院副使,倪元璐出京在山西,在蒙古草原都是一把手,雖然給與將官充足的權限臨機決斷,但作為統帥,倪元璐始終掌握著戰爭的推進計劃。
可是,回到中樞,雖然大家都說倪元璐已經是內定的下一屆樞密院一把手,只等楊文岳年紀大了,這一戰後退休就能尚未,但副手就是副手。這一回,大多數計劃都是楊文岳親手推動。
倪元璐的存在感一下子薄弱了許多。
朱慈烺頓了頓,道:「哦?說說看,哪裡想不通,朕與你一起想想看。」
倪元璐聽出了朱慈烺心情不錯,放鬆了一下,道:「我們沒有必要這麼急……就像飛雄獨立師倉促北上。遼海之地猶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徒留部分兵馬,反而拉長了補給線。眼下敵人未盡,大戰未啟,分散兵力殊為不智。」
朱慈烺讚賞的點了點頭:「這話,我也認為是如此吶。飛雄獨立師這一回南北奔波,的確是辛苦他們了。也是讓朕心理糾結得很。認可他們,讓他們上頭陣吧,擔心戰力恢復不濟。可要是換其餘部隊頭陣,反而也會挫傷他們的積極性。」
倪元璐苦笑了一下:「世間難有萬全之法,也只能竭力周全了。」
「倪愛卿能這麼想,朕聽了,可是高興得很。」朱慈烺站定,看了一眼倪元璐,待倪元璐跟上了一些,道:「倪愛卿想不通為什麼要倉促北上,那的確是因為,朕不願意大軍長久耽擱在這裡。帝國進行了二十五年的遼東戰爭了。沒有哪一場戰爭開支比現在更加浩大。我們從夏天開戰,一直打到現在,半年時間過去了,開支卻是比松錦大戰還要巨大……」
朱慈烺想起了當時崇禎皇帝的疲倦。
要知道,松錦大戰可是持續了兩年時間的。眼下,朱慈烺御駕親征,才半年時間過去,就頂上了過去兩年,開支也就是四倍。
這固然是因為火器化部隊後勤要求高昂,也有朱慈烺修築鐵路,推進移民,安置難民帶來的開支激增。
所以,朱慈烺是絕不願意將這一場戰爭拖延下去的。
「太上在松錦大戰時……就有些急切了……」倪元璐委婉的說著。
朱慈烺緩緩頷首,他明白。
正是因為遼東戰事曠日持久,國庫漸漸支撐不住,這才讓崇禎皇帝紅了眼珠子一樣催促洪承疇進兵。
倉促進兵的結果就是後來眾所周知的松山之敗。
一敗過後,帝國最後主力付之一炬。
眼下,如果朱慈烺將禁衛軍、金吾軍以及飛雄獨立師等各部敗光,那幾乎也是與當時的情況一般無二了。
到時候,這遼東戰局非得倒退十年不可。
「朕明白……但這一回,是我攻,敵守哇。若是在這遼東大地上打游擊,時不時蹦達一下,而不是進行主力決戰,那這戰事拖延就太久了。也許,大明可以用付出巨大的代價,耗死敵人,就如同孫師當年在寧錦防線上所為一樣。依靠著寧錦防線,大明轉敗為勝,漸漸穩住了陣腳。」朱慈烺凝眉說著。
「臣有些明白了,攻守異位,眼下是我軍在攻……」倪元璐漸漸理解了。
朱慈烺讚賞的點頭:「沒錯。攻守異位,就是這個意思。孫師當年耗費千萬,建立了寧錦防線,成就固然是巨大的。但這個選擇,卻是苦澀的。因為,當時的我們除了寧錦防線以外就沒有其他選擇了。現在……絕不是如此。」
倪元璐目光微微亮了起來。
朱慈烺繼續道:「我們完全有信心在野戰上戰勝敵人,而不要在連戰連敗毫無把握的情況之下,被迫與敵人作戰。這是本質的區別。也正是這一點,當虜酋將主力在鴉鴣關一線押上的時候,朕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
倪元璐不住的點頭:「臣明白了……」
朱慈烺拍了拍倪元璐的肩膀,道:「你的擔心,朕一樣想過。」
倪元璐微微動容:「臣……臣不是說我軍無法獲勝……」
「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朱慈烺道:「太被動了。被敵人牽著鼻子走,這一點,其實楊愛卿也明白了。飛雄獨立師就是這個例子。但是……戰機難得。更何況……」
朱慈烺笑了笑,遞給了倪元璐一份奏章。
奏章很簡樸。
內容也很簡單。
那是工部尚書宋應星的奏章。
「沈威鐵路今日起宣告竣工!」
「太子河河道疏通工作,七日後完成,屆時,千料之船將暢通無阻!」
「營口造船工坊今日宣布開工……」
……
一條條的消息列明,倪元璐明白了朱慈烺的依仗。
「朕的後手,還不止於此呢。」朱慈烺大笑。
與此同時,軍情推演廳里,戰鬥計劃已經初步完畢。
代號為「圍獵」的行動開始。
……
松樹口。
這是一座廢棄的小關隘。
裡面營房破敗,屋倒牆塌,看起來衰敗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