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頁
雖然人在天津,但最關鍵最核心的鹽場當然還是滄州的長蘆鎮。
此刻兵亂爆發,京津各處鹽場都是大大遭到了影響。作為比起後世電網還要厲害的國企巨頭,懷璧其罪的道理自然是明白的。
到時候鹽沒了,銀沒了,考核結果當然是差評不斷。
吳燁宇身為鹽運使,是從三品的官銜,比起邱璧榮與楊維斗都要高,又是強勢部門,不看僧面看佛面,兩人對視一眼,輕哼一聲,都暫時罷休了。
到了這時,千呼萬喚的天津巡撫侯寶森也終於出面了。
侯寶森進了花廳坐下,一臉疲倦:「方才處置了一下軍務,讓諸位久等了。此番天津三衛兵亂的事情,的確是衝著……這一番田賦改革之事來的。內里的確另有隱情,但矛頭卻指向了田賦改革……」
「這……」楊維斗一聽,頓時一陣著急:「田賦改革怎麼會牽扯到衛所上去?」
「另有隱情?」邱璧榮或許是真的聽進了吳燁宇的話,沒有再糾纏糾纏置氣,十分細心地觀察到了隱情之上。
侯寶森點點頭:「沒錯,原本,的確也是與衛所無甚關聯的事情。只是……衛所之中亦是有後來出逃為民戶的,亦是有中舉有功名之讀書人的……總之,衛所的問題……的確太複雜了。」
天津三衛在官場上的地位是十分低的。但作為地頭蛇,他們的隱藏力量一樣極大。最重要的是,人家有軍官的身份,不管是做正當生意也好,還是黑產也罷,都十分便利,堪稱是悶聲發大財的典型。
只是,這一輪田賦改革雖然不是衝著衛所去的。但清丈田畝卻意外地觸動了衛所的蛋糕。
尤其是在別有用心之徒的解釋之下,便觸動了衛所軍官最隱憂最擔心的部分:侵吞軍屯田畝。
若只是尋常時候,其實也沒人願意管衛所這一大亂攤子的事情。
但是……
這關口,是朱慈烺重整全軍的時候啊!
別忘了,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朱慈烺要重新理清楚全國的軍隊,整合原來的邊軍、各省戰兵以及衛所軍。
這裡頭,可是也將衛所軍帶上了。雖然後來的樞密院奏請朱慈烺暫緩衛所軍調整事宜朱慈烺同意了。
但一切的一切都被別有用人之人扭曲之下,讓天津三衛這個距離京畿最近的地方衛所一下子慌了。
京衛早就是案板上的肉,已然死心。其餘偏遠地區自然是山高皇帝遠,也不擔心有的是時間應對。
可天津距離京畿如此之近,不管是怎麼排,到時候第一個收拾的就是天津三衛。
當然,這些事情落到侯寶森的口中講述出來就有些差別了。比如,那個別有用人之人是個什麼情況,侯寶森並不清楚。他只是緩緩搖頭道:「這一回麻煩大了……」
「去城頭看看!」楊維斗目光堅毅。
侯寶森不可置否。
幾人到了城頭上,極目遠眺,頓時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以及隨處搭建的窩棚。只是,這些窩棚顯然都是拼湊搭建,十分簡陋。
若眼看過去,都能看到裡面的軍戶們互相抱著取暖,凍得瑟瑟發抖。
此刻,窩棚外,眼見城頭上來了幾個大官,頓時便有一群穿著後世棉衣的大漢跑了出來,聲音洪亮:「我們要活命,我們不要改田賦!」
「要活命!」
「不要改田賦!」
「此寒冬臘月,城外鮮少有避風遮雨之處。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軍戶們絕不會如此決絕鬧事……」楊維斗咬著牙:「這群刁民,哪裡像是饑饉的軍戶?定然有蹊蹺啊!」
第20章 治國大道
天津的十二月已然寒風凌冽,路上隨意可見臥倒在地的屍身,那是凍死的軍戶。沒有人知道到底來了多少軍戶,風傳的十數萬或許是有,但人馬上萬,無邊無岸,究竟來了多少人無人知曉。唯一可以知曉的是,這黑壓壓圍過來的軍戶藏著毀滅這座城市的力量。
儘管……眼下這些圍在城外的軍戶們十分落魄。
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住的窩棚既是簡陋又骯髒。
一開始城內還不知道這是兵變的時候只當這是熬不過冬天的災民。見來了災情,城內的寺廟與大戶便派出人來修築窩棚容納災民,本地官府也是試圖接濟,在四城外的城郭地區立了筷子能插穩的棚子施粥。
但很快,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就又來了更多的軍戶,數量保守估計翻了一兩番。
這時候,口號響了起來,暴力開始出現。
不斷增多的軍戶壓垮了原本就不多的粥棚,凍餓不堪的軍戶們將城外的店鋪酒肆瘋搶一空。隨後,越來越多的消息傳入了城內。
沿途不少村鎮已然被洗劫一空……
軍變成了匪,騷亂迅速滋生。
一場巨大的兵變發生了。
城外無數貨棧店鋪,屋舍樓台紛紛被洗劫一空占據。軍戶們蜂擁而入。當然,能夠搶到房子的人只是少數。大多數的亂兵們拖家帶口只能縮進窩棚里。
而那些率先搶到城牆外屋舍的人此刻便是在城牆下不斷叫喊著,手中提著鏽跡斑斑的刀槍,拿著弓弦綿軟的舊弓,高呼著,吼叫著,氣力十足。
在楊維斗的話語下,侯寶森也注意到了城頭下軍戶的景象。
「尋常百姓見了官服來人,無不是戰戰兢兢,唯有城內潑皮亦或者訟棍才能這般捨得麵皮。的確是有些古怪……」一旁,鹽運使吳燁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