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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一直到入夜快到物業,李皚這才在寂靜無人,只有巡邏人馬的街道里踏上回家的道路。
「天色已晚,這時候再回宮中也是不便。就在北城尋一處別院,暫且安歇吧。」李皚疲倦地說著。
外間,馬夫應了下來。
不多久,車隊停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裡。
嗡……
一聲輕響,一支又一支蠟燭點燃。
屋內,黑暗被驅散,人影得以顯露。
那是易容之後的柳英彩。
柳英彩聲音沙啞,道:「見過世子邸下。」
「酬勞,我已經遣人送上長白山了。白頭山上一應權屬,都會歸屬給你們。」李皚頓了頓,道:「過去的情誼,我想就不用再贅述了。這一回的任務很難……但我相信你們的信譽。」
「既已接下任務,瑤池上下必定達成。不成……」柳英彩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只想聽到成功的消息。」說完,李皚拿出一個巨大的信封:「一切任務細節,都在這裡。祝你好遠。」
說完,李皚端起茶杯。
見此,柳英彩躬身退下,消失在了黑暗裡。
李皚默默地拿起茶杯,下意識想要尋人說幾句話,卻發現自己的得力手下已經下入大獄。
他放下茶杯,看著隱藏在黑暗裡只露出一個輪廓的老僕,道:「冬青。金西石……那邊的人派出去了嗎?」
「回稟邸下,獄卒本來就是我們的人,捕盜廳的大牢對我們而言形同虛設。」冬青顯然就是李皚在暗處的一支力量了。作為權力場裡的人物,他有太多不能見人的事情需要做了。這個從宮裡帶出來的老僕顯然是可靠的人物。畢竟,冬青是個太監,沒有子嗣。更是幾乎看著李皚長大,情感之上視若子女。
「好……」李皚輕輕嘆了一口氣:「舊時好友,幾十年來,又凋零一人了……」
「身為金自點之子,他留著本就礙眼。邸下……趁著他還未暴露,能做下這些事情已經足夠了。」冬青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著李皚,卻讓李皚更加哭笑不得。
但這個方式似乎又是足夠管用的,李皚很快就調整了心態。他對於老朋友應該算得上仁至義盡了,畢竟,那一頓飯菜製作儘量,不僅是城中最好酒樓漢樊樓里定製的席面,裡面加了的東西,更是無色無味。當然,最重要的是見效極快……不會感覺多大的痛楚。
「邸下……老奴有一事不解。瑤池雖然名聲很大,但這一回的目標實在太大……恐怕……」作為暗中世界裡的行者,冬青明白錦衣衛的厲害。
那幾個弩手是如何消失的,雖然還未查清楚,但顯然是與錦衣衛有關。至少,捕盜廳是絕對沒有本事逮捕住金西石的。
動手的,顯然是明人。
朱慈烺孟浪地在仁川白龍魚服給了他們機會,但顯然這也只是最後的機會了。
接下來,他們要刺殺朱慈烺,不僅是在與朱慈烺以及他的侍衛作戰,更是與一個龐大帝國作戰……而錦衣衛,僅僅只是其中的力量。
而這一支力量的強大,旁人或許不清楚,但冬青卻是再明白不過。
「我當然不會完全指望他們……」李皚起了身,背對著雙手,繞著燭光轉著圈。一圈又一圈,道:「這只是一條線罷了……倒是這一回瑤池山門的傳人,有些意思。原本白蓮教……罷了,不說了。只是真的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哈哈……」
……
離開了別院,柳英彩沒有驚動店小二,重新潛回了客棧,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油燈被悄然點開,懷中的文件袋也終於得以落出。
上面,一份又一份文件被打開。
柳英彩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濃重,最終,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份畫卷之上。
上面……
朱慈烺扮演著諸葛孔明,英俊不凡,睿智難擋,無邊的奪目。
如果是換一個人,也許已經要傾心不已,化身成漢城現金最流行的孔明偶吧米分了。
但是……看到的人是柳英彩。作為一個已經不知道痛下殺手多少回的殺手,柳英彩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否還有感情。
他不由地回想起了當初與朱慈烺初見時的景象。
一個帝國的主宰猶如鄰家小哥一樣,與自己說著話,好似山門裡的師兄弟姐妹們……純粹而沒有任何的衝突。
「我想和妻子一起去西半球的南面經緯度相對應的那個地方。在那裡玩夠了,準備啟程回家。就會發現,無論往東西南北哪裡跨一步……都是回家。回家,大約,就是這種感覺吧。」
轉而,又流露出了那樣的霸氣。
「總有一天,大明旗幟升起的地方,太陽永不落下。那個角落也許很遙遠,但是,我想我們會抵達的。」
瑤池山門居於險要之處,遠離塵世,不染塵埃。本來是完全沒有這些感受的。
不知道民族是何物,不清楚國家是何事。
就連席捲遼東,屠殺生民無數的建奴,也未曾侵犯過瑤池山門。
出色的地利,薩滿的敬畏交厚,乃至不俗的武力都讓柳英彩未曾有過家國情緣的感受。
但那一刻,朱慈烺的話語卻第一次讓柳英彩心中升起了格外異樣的感覺。
初始是無感,細聽以後驟然被撥弄動了心弦。
久久品味,卻是間雜著艷羨與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