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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如果不是朱慈烺此番御駕親征的主力兵馬正在鴉鴣關方向,吳三桂是絕對帶不出這麼多兵馬的。
而現在,吳三桂反而有些慶幸這一點。
「能夠自由施展的感覺真好啊……」吳三桂心念此處,很快就將這些雜念拋開,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局勢。
他的身邊,夏國相遞給了吳三桂一桿望眼鏡。
單筒望眼鏡下,十數里外的清軍一下子拉近,並不寬敞的山道中,人影密集,在各個大道小路之中擁擠而來。
更有甚者,更是直接踏平了叢林,砍光了擋路的雜樹,從山林之中越過,出現在了薩爾滸的東面、北面、南面以及毫無例外的……西面。
四面皆敵陷重圍。
七個字冒在了吳三桂腦海之中。他的身邊,無論是夏國相,還是兩千餘打慣了杖的精銳老兵們都是面色凝重,露出了無比認真的眼神。
毫無疑問,眼前的敵人超乎了他們的預料。
「建奴的主力,不是在南邊,不是在鴉鴣關方向嗎?」夏國相不禁問出了聲。
不少將官們嘰嘰喳喳的都議論了起來,仿佛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他們消解幾分壓力。
「連那建奴的所謂太后都去了鴉鴣關,怎麼還有兵力來這裡?」
「戰前大家都估算過,建奴眼下也就兩紅旗能打一些,怎麼,都跑這裡來了嗎?這眼前烏鴉烏鴉的看過去,要說沒三萬上陣的精兵,我姓劉的名字倒過來寫!」
「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用了。只是,這一仗要怎麼打?」
……
議論聲到最後都漸漸熄滅了,大家目光嘩啦啦的都落在了吳三桂的身上。
這時候,他們也預料到了不對。
首先便是在於吳三桂這個時候帶他們出來。似乎,吳三桂對眼前的一切已經有所預料。也就是說,吳三桂已經預料到了清軍會在這裡出現,而不是之前說的,主力在鴉鴣關方向。
其次,就是薩爾滸的地形。
薩爾滸背靠湖泊,能駐紮大軍的地方都是些險地。這些地方,易守難攻是有的,可要是被人堵在了這裡,卻是在想往西突圍回去就難了。
三面環山,只要被人堵在一面,到時候就只能被敢下水去餵魚。
最後……
便是吳三桂在清人來臨之前帶著嫡系兵馬出營,這個舉動,這個時機,未免太奇怪,太巧合了。
「兄弟們,我吳三桂今日帶大家來這兒,廢話呢,也不多說了。就一句,你們這裡,可有我吳三桂可以性命相托之人?若是哪一位,我吳三桂平日有分毫對不住的,覺得我吳三桂不值得各位性命託付的,現在走,我一句挽留的話不說,一點怨恨之心都無。」吳三桂緩緩出聲,到後頭,卻是鏗鏘有力,一字一句,仿佛打在大家的心房之中。
夏國相當即開腔:「願為將軍效死!」
「將軍平白說這些傷人的話為何?我劉社這條命就是將軍從死人堆里扒出來的,今天就是還在戰場上那又如何?」
「少爺要將性命託付給我,我方楠如何不能將這條命交給少爺?」
「就是……」
眾人紛紛應聲。各色稱呼里,竟是齊齊都是願意將命交給吳三桂的將官。
見此,吳三桂面目動容,他沉聲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發第一條軍令。今日之後,一切行動聽我命令,不許懷疑,不許疑問,不許拖延!必須執行,必須遵守,必須認同!過了這一戰,若是見我吳三桂負了你們,我這顆腦袋,儘管拿去!」
「喏!」眾人轟然應下。
見此,吳三桂沉沉呼出一口氣,不僅喃喃道:「來吧,來吧,這幾個月的窩囊氣,終於有一個機會,讓我今日在這裡給他泄出去!」
說罷,吳三桂朝著夏國相點了點頭,又將幾個為首的將官喊到身前,一番貼耳密語,吳三桂眼睜睜的看著劉社等將官目光瞪圓,看著吳三桂,驚訝得紛紛都是說不出話來。
「你們留在這裡,夏國相,帶領親衛跟我去!」吳三桂說罷,帶著數十人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領下任務的瓦克達也帶著人衝到了吳三桂幾人的身前,他的目光看在了夏國相身書中的杏黃旗,瓦克達點了點頭,認出了這是愛星阿的印記,目光落在夏國相的身上,最後,目光緩緩轉移,落在了吳三桂的身上。
還好這裡距離吳三桂所部有山丘遮擋,不然,眾人一見兩人陣前不廝殺卻是一副要談一談的模樣,定然譁然。
夏國相深呼吸一口氣,道:「敢問來者可是大清使者?」
瓦克達目光微微一亮,感覺到了不同。明人在大多數的場合,一向是以建奴稱呼清國。要讓明人說大清,基本上就是一些投降的敗類。
顯然,夏國相看架勢是後者了。
一番介紹,瓦克達點名要走了那杏黃旗,一番摸索,檢驗了印記,道:「沒錯,我乃瓦克達,大清正紅旗甲喇章京。你……就是夏國相?吳三桂的女婿?」
夏國相應道:「正是在下。」
「哼,那你給我去問吳三桂。吳三桂已然應允臨陣倒戈,為何你部卻還是立起兵馬,要與我大清兒郎作戰的架勢?」
瓦克達氣勢洶洶,夏國相定了定神,回復道:「這位大人這般說,委實是冤枉我等了。若真是要作戰,我也不會這般明晃晃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