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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他,一切只因為在遼東大地陷入平靜,一道聖旨傳來打破了平靜。
朱慈烺等到了他的封賞。
或許,那也不單單只是封賞。
而是……
實至名歸!
只是,當朱慈烺緊接著拿到京師北疆的全部戰報時,他意識到了這些榮耀背後藏著的無數刀槍利劍。
……
京師、紫禁城。
崇禎十六年十二月二十的夜裡,朱由檢抬起頭,看向夜色里的星空,凝望著銀河浩瀚,久久失神。
他在回憶。回憶即將過去的崇禎十六年。
端莊典雅的周皇后輕移蓮步,手捧一副大氅,輕輕為朱由檢披上,疼惜地道:「萬歲爺,這麼晚了還不歇息。會著涼的。」
「是皇后啊……」朱由檢伸出手,握住了周皇后的手,接過大氅,緊緊蓋住,輕聲道:「睡不著,就出來多看看。」
「今年是個高興的時候呢,烺哥兒那邊那般多喜訊傳來,便是遇上了不高興的事情,拿幾件多看看,豈不是就開心了。」周皇后笑容溫和,握著崇禎皇帝有些冰冷的手,話語轉瞬釋放著溫暖人心的力量。
感受著周皇后手心的溫暖,朱由檢卻沒有如往常一樣,露出笑容,而是道:「也是啊。只要有咱們烺哥兒在,多少麻煩,都變不成麻煩。我們大明的這個太子……」
朱由檢說不下去了,臉上的笑容顯得意興闌珊,全然不是那種為兒子驕傲的表情。
周皇后維持著笑容,內心裡卻是有些緊張。
朱由檢並不想讓周皇后捲入這些麻煩里,他輕輕執著周皇后的手,輕聲道:「皇后回去歇息吧,朕沒事,朕……自己細細想想便好。」
周皇后凝望著朱由檢的眼眸,低頭行了一個福禮,悄然離去。
這一晚,朱由檢凝望著天空,手頭拿著皇家近衛軍團登州號飛剪船快船運進京師的戰報與戰功,久久沉默。
戰報上,將朱慈烺登錄仁川後數次大戰前前後後的戰果都報了上來。最為讓朝廷氣氛微妙的不止於此,匯報戰功,那是應當的。畢竟,這是朝廷啊。大明是中央集權,萬事都得聖上應允。
然則……
壞就壞在這中央集權上。
朱慈烺竟然以南京監國,南京六部內閣的名義將封賞給坐實了。
於是,戰報裡面除了戰果以外,竟然還有各個有功人士的封賞結論。既然是結論,那當然說的就是既成事實。比如四個不同級戰鬥功勳,大明從來未曾出現過的勳章體系,散發出去耗費百萬兩白銀的軍功賞賜。
一個個大手筆震驚京師的時候緊接著也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麼大的手筆,到底大明朝廷的正統在京師,還是在……南京?亦或者,大明的權柄到底是在朱由檢的身上,還是在朱慈烺的身上?」無數人疑問著,然後又帶出了另一個問題。
一環套一環一般,所有的東西最終還是落在了朱慈烺這個死結上。
「我大明的困難越是艱辛,敵人越是囂張危險,皇家近衛軍團的功勳也越是卓著。然則,越是卓著,這一切的核心,一切功勳最高的存在……便是最麻煩的存在。聖上皇太子殿下的功勞,要如何賞賜?」吏部尚書李遇知的話語回想起來,仿佛猶在耳邊。
功高震主。
賞無可賞。
君臣離心。
中樞與地方權力失衡……
一個個的字跳在朱由檢的眼前,讓他有些眩暈。
朱由檢曾經也是被一代代文臣譽之為明君英主的角兒,一登基就掀翻了魏忠賢這個氣焰囂張,被朝廷士大夫視之為奸邪的一代權臣。可謂是一開場就拿到了主角光環。
其後,疾風知勁草國亂顯忠臣。
一個個忠勇的名臣浮現,他們為這個皇帝拋頭顱灑熱血,為這大明江山奮戰。
十六年了,孫承宗、滿桂、熊廷弼、曹文詔、盧象升、楊嗣昌、孫傳庭、洪承疇……
一張張面孔在朱由檢的眼前浮現。
他們有的人已經為大明的江山戰死累死甚至憂愁之死了。有的不知所蹤,更有的直接投降了他戰鬥了十六年的對手——建奴。
大明的英才一茬一茬冒出來,又一個又有一個地死在了崗位之上。有的是敵人殺死的,有的是疾病,不少更是朱由檢痛下殺手後發現殺錯的。
朱由檢從來未曾愧疚過自己的付出,他夙興夜寐,竭盡全力就如同一個勤奮的中學生一樣,挑燈夜戰,宿舍關燈了還要拿著手電筒在廁所里學習。
但,現實這一堂考試的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掛科。
有的掛科讓他失去了一生只有一個的摯友與忠誠的手下,如楊嗣昌。
有的掛科讓他無奈於世事變換的無奈,如曹文詔。
更多掛科讓他發現了自己的無能,如孫承宗,盧象升,讓他越來越驚慌,更是越來越感覺憤怒與羞愧。
有時候,人是經不起對比的。
朱由檢十六年的皇帝任上功勳只在開頭的幾年後就再無進展,其後頻頻負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朱慈烺才兩年,就已然拉出了一支舉世矚目,直搗黃龍、封狼居胥的強軍。
這些戰功,讓世人刷新了大明的軍力,終於讓大明面對韃虜久違地挺起腰杆子。
朱慈烺越是耀眼,也就越是襯托得朱由檢這個皇帝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