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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內情的人都知道這是藩主大人的貴客。要不然,根本不會被允許進入櫻島。
那些日本武士並非沒有發現林阿平,只是明白這個不是可以欺辱的人,看他躲開,也沒去找麻煩。
眼見被五十抓起了四個孩子要丟進海里,這些貧民顯然更加憤怒了。只是在鋒利的武士刀里,所有人都隱忍著。孩子的母親放聲大哭,孩子的父親噙著淚,看著身上鼻青臉腫的傷勢和幾個武士爪牙不懷好意的眼光,不敢反抗。
「放開我的妹妹!」一陣讓人感覺想哭的壓抑里,一個長著幾枚雀斑的小女生卻大步沖了出來。
「智子,不要過去!」
「危險!」
「回來呀智子!」
……
衝出來的小女生顯然就叫智子,只見他憤怒地跑到了抓走自己妹妹的武士身前,氣喘吁吁,一張清秀的面龐上,眼珠子瞪大,氣得發抖:「這就是武士的精神嗎?欺凌弱小!放開我的妹妹!」
說著,智子緊捏著手中的一個石塊。
「八嘎!這是對武士的態度嗎?現在我告訴你,你也要死!」被攔住的武士感覺到了羞愧,更感覺到了惱恨,什麼時候,一名卑弱不堪的賤民女子也敢對武士大人如此不敬?
至於一個石塊,他顯然不放在眼裡。
惱恨之後,就是刀光揚起。
他緩緩抽出手中的武士刀,決心給這群賤民一個好看。
刀光明亮,智子閉著眼睛,拿著石頭舉起要拼命。
眼見智子已經做好了被殺的準備,人群再也忍不住憤怒,如噴發的櫻島火山一樣。
「拼了!」
「和這些武士拼了!」
「為了切支丹教徒的生存!」
「殺啊!」
……
幾聲炒豆子一般清脆的轟鳴想起,伴隨著一句響亮的口號。島津光久的家臣隨同他們的武士被憤怒的貧民淹沒。
「住手!」
就當武士刀即將突刺之前,一個在智子眼中偉岸的身影攔在了智子面前。那個明顯不是日本人的男子抽出了手中的長刀,擋住了武士的暴行。
武士顯得很驚訝,但很快就是陰沉著臉:「該死的中國人,你不該來到這裡!」
但他的所有表情都凝固在了這一刻,住手兩個字喊出以後,武士的背上炸開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那是手銃的威力。
一枚子彈結束了一名久經訓練的武士性命。
林阿平預感到了不對勁,他可沒有手銃這種高級貨,那是至少主管級員工、隊長一級護衛隊員才能有的配備!
但無論如何,島津家的家臣與武士死在了這裡。
貧窮的百姓湧入了島津家度假的別墅之中。
在人群的歡呼與進軍之中,一雙柔軟的小手扯住了林阿平的衣袖。
那是被林阿平救下來的那對姐妹。
妹妹瑟瑟發抖,在母親的懷裡痛哭。大約十五六歲的智子姐姐一雙眼睛明亮而驚喜,滿懷感激地看著林阿平:「你是我們的恩人!」
就這樣,林阿平被裹挾進了島津家的別墅里。
他很快就知道了這些人的身份。
切支丹教徒!
也許之前沒有聽說過,但加入遠征公司以後,他很快就了解到了這個緣由。島原之亂給了西方殖民者在日本商業活動一擊重錘。誰都認為島原之亂的叛亂百姓之所以如此頑強就是因為有歐洲人的支持。
作為海外貿易公司里的成員,如何會不打探清楚對手與夥伴的底細?
第24章 貿易
「竟然是切支丹教徒……」林阿平心驚不已。
他是大明人,在沒有宗教恐怖的中國,很難理解竟然需要因為自己的信仰而受到迫害至少,基督教不是那些邪教。並沒有什麼惡行傳出。
故而,聽聞日本幕府曾經大肆圍剿叛亂的基督徒時,林阿平心中未嘗沒有過對基督徒的同情。
沒想到,今日竟然會在這裡見到這些基督徒。
腦海之中想像的基督徒可能還有些不真切,虛幻。現在真切見了這些切支丹教徒,卻覺得他們的確是真的可憐。
大多數人一身赤貧,三月份的日本天氣還很冷,但許多人都是衣衫襤褸,凍得瑟瑟發抖。其實,林阿平不知道的是,若非他們在串木野被鄭森打過一場,被當作戰俘收容過一段時間,恐怕許多人就已經凍死餓死了。
不比舊時代的那些海商,鄭森作為一個讀書人出身的海商,身上到底是留了幾分仁愛。對於別人而言,俘虜就是負擔,殺了或許不詳,可不管不問讓他們凍死餓死卻反而省心省事。
總而言之,這些切支丹教徒的確是可憐。
林阿平之前聽李東家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要說可恨的地方,林阿平自己沒有多大的感覺。但真切接觸了,卻覺得這些人是真的有些太過於逆來順受了。
也許是島原之亂的陰影太大,暴力反抗的結果,就是數萬切支丹教徒被剿滅到只剩下這麼點人。也許還有人隱藏在民間,但日漸凋零卻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多讀一點書,林阿平也許會聽說過皇帝陛下曾經在隨筆里寫的一句話,形容他們正是應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只不過,眼下顯然至少比起之前怒其不爭的時候要強一點。
他們已經嘗到了反抗的好處――仙嚴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