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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問一答,高名衡已經明白了朱慈烺的決心。
其實,當劉澤清死後。朱慈烺一點也不著急新任山東鎮監軍的時候,高名衡就明白了。
朱慈烺絕不會放棄軍權,更不會忍住對權力的擴張。
哪怕,在太子這個尷尬的地位上。
「殿下的護軍,臣下自然是無話可說。只不過,近來諸多士紳叨擾,道是有將官不遵儒教,詆毀聖人。這些事情,還請殿下示下。畢竟,恆信大商場一事。已然有諸多士紳上書彈劾,儼然國中之國。治國,豈能以商人為重?」高名衡說罷,一臉殉道者的表情盯著朱慈烺。朱慈烺此刻在河南權力可以用生殺予奪來形容。若是真的要對付高名衡。他絕不會有好下場。
朱慈烺緩緩頷首。戲肉,實際上在於朱慈烺的恆信大商場,在於朱慈烺一手想要創造的新世界。
至於什麼將官不遵儒教,詆毀孔孟之道,只不過是虛晃一槍,發招的名目罷了。
朱慈烺知道。在恆信大商場的推動之中,有不少本地士紳告上縣衙府衙,為的就是當一個釘子戶,敲詐一筆錢財。
這種事情,在戰時還好輕易壓下,就連百姓也唾棄這種敲詐行為。
但當戰事漸漸遠去,強敵已經張皇的時候。記吃不記打的百姓就漸漸看到了恆信大商場裡蘊含著的巨大利益。
按說,這巨額利潤都是朱慈烺用巨額資金投入出來的,不干旁人什麼事。就是拆遷之類,朱慈烺也是挑了貧民區,盡力做了安置工作。
但在利益面前,總是有數不盡的人想要試試自己的牙口。哪怕事後證明如此做得不償失。
新舊世界的對立,在啟明市還好,並不明顯。但在開封,一條恆信大道便如同天人之隔,分界出了巨大的鴻溝。舊世界的士紳管理無法獲得油水,自然會張牙舞爪,試圖啃下一份好處,哪怕淋漓的鮮血會帶來死亡。
跟隨朱慈烺的商人,工坊主,得到新工作的平民百姓,這會歡欣鼓舞,慶幸自己的新生活。
而朱慈烺,卻可以從中汲取巨大的利潤,支撐起朱慈烺龐大的軍費胃口。
「治國,自然不能單憑以商人為重。當經濟百業,卻離不開工商並行。」朱慈烺起身,示意高名衡跟著自己前行:「若是天下無事,孤並不打算如此激進行事。但此天下……時不與我啊!河南大旱大災數年,百姓無依,賊寇四起。李自成三攻開封,百姓倒斃溝壑,何止百萬。眼下方才稍稍寬鬆,卻已經有人忘了,百里之北,韃虜為禍,堂堂京畿,韃虜入寇,幾時有休?」
朱慈烺大步走向軍機室,拿起了一份份被特地單獨標註出來的軍情塘報,大聲道:「崇禎二年,皇太極率領約十萬八旗兵入侵喜峰口,己巳虜變。袁崇煥被斬。趙率教陣亡、遵化陷落。大將滿桂、孫祖壽戰死。」
「崇禎七年,皇太極進犯宣府、大同,在河南包圍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的曹文詔被調往大同抗金,以致被圍賊軍趁機突圍。」
「崇禎八年,多爾袞、薩哈璘、豪格率軍進犯林丹汗的河套地區,在太原府所屬的忻州、定襄、五台等州大肆劫掠。崇禎九年五月,皇太極第二次攻入長城,
突入長城獨石口,七月,在延慶大敗明軍,八月,清軍猛攻昌平,遍蹂京畿,歷時四個多月,是為丙子虜變。」
「崇禎九年,清軍第三次入塞時,阿濟格的軍隊56戰皆捷,共克16城,俘獲人畜17萬,「艷服乘騎,奏樂凱歸」,砍木書寫「各官免送」四字,君羞否?」
第176章 心志在北
「崇禎十一年,清軍第四次入塞,睿親王多爾袞、貝勒岳托統帥軍隊從瀋陽出發,繞道蒙古,從密雲東面的牆子嶺、喜峰口東面的青山口,突破長城要塞,沿著運河往南直到濟南,俘獲了人畜46萬。朝廷急調遼東前鋒總兵祖大壽入援。盧象升拼死奮戰,彈盡糧絕,最後陣亡。又稱戊寅虜變。君知否?」
「韃虜入寇再三,難不成已經將我大明敢戰之人,盡數殺絕了嗎?將我大明但凡羞恥之心之人,盡皆泯滅了嗎?若真如此,那請在我朱慈烺死後,再說這話!」朱慈烺站定,望著高名衡,情感發自肺腑。
場內一時間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作為大明高級官員,高名衡如何不知曉建奴的厲害,不知曉整個帝國的北邊都籠罩在了一片陰雲之下。
只是,正如朱慈烺所言。面對建奴這個強敵,在接連的慘敗之下,不知多少官員已經漸漸失去了信心,在內憂外患之中選擇了裝作鴕鳥。
就如同今年三月的松錦大戰,初時滿堂具驚,惶恐難言。但最後,發現建奴仿佛吃飽喝足不再怎麼動彈以後,便悄然安心。
「可是殿下……一國儲君,不恐天下猜忌?殿下如此行事,臣下信殿下一片公心為國。可人臣所忌,還請殿下三思!」高名衡卻心中既驚又嘆。他的意思亦是很清楚,朱慈烺的身份太尷尬了。親手打造一個新世界來完成自己的心中抱負,這很美妙,卻也很殘酷。而且,勢必會引起君臣猜忌。
當朱慈烺成長成為一方自立的權勢之主後,天然便會引起大明朝堂的排斥,更招來崇禎帝王的猜忌。哪怕父子情深,朱慈烺數度大功也無用。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朱慈烺輕聲說著:「大廈將傾,孤自當力挽狂瀾。楊督、常志朗、虎大威乃至數萬大軍,都願追隨孤。現在。就請巡撫大人告訴孤,你的心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