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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這兩人竟然齊齊都煥然一新,重新穿上了那一身儒衫。雖然兩個人的身材都是枯瘦如柴,卻一雙眼睛都是炯炯有神,死死掃視著院內眾人,一眼見到范福頓時眼光大方兩亮光。
只見陳璞全大禮參拜向朱廷胥,慘聲道:「老父母官在上,就是此人!我等本不過是看不慣范永斗在清軍入寇時大肆囤積糧米外售,便被活活逼得家破人亡的結局,還請老父母官為學生做主啊!」
「學生亦可指正,就是此人!」李林梅咬牙切齒地指著,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血。
范福怔怔地看著眼前兩人想要吃人的目光,不禁接連後退了幾步。
只不過,此刻院內,早已經布滿軍警。一見范福有異動,頓時就有兩名軍士猛撲過去,死死將范福壓在地上。將近三百斤的體重壓上去,年過半百的范福頓時連喘息都喘不過來,翻著白眼望著這藍天白雲,一個念頭猛地升了起來:這偌大的范家,就要這麼倒了嗎?
這是,在范福的視界裡,一個年輕白嫩的男子扯著一名士卒,毅然決絕地道:「將軍!將軍!我知道那大漢奸范永斗身在何處!我們要趕緊行動啊,那范永斗最是狡猾不過,我知道他書房之中還有暗道,我們快去抓漢奸!」
被扯著的正是介休警署署長蔡和宇,此刻被這少年郎扯住,力道卻是格外驚人,忍不住也不由被扯動過去。
「我亦是知曉范永斗做下的壞事有多少!我知道他平生愛做筆記,有一處隱秘之處,藏著那筆記在哪裡!」吳巧兒面對這突發的情況轉瞬便做下了決斷,只見他直勾勾地盯著朱廷胥,沉聲道:「我被為太原府同知吳言之女,闖賊攻破,被那闖賊賣到介休由范永斗凌虐。此番還請父母官為小女子做主!」
「跟著他們走去抓人!」朱廷胥當機立斷。
此刻,從天空之中往下看過去,赫然可以發現占地上千畝的范家大宅邊界裡,一隊又一隊的軍警們將整個范家大宅死死包圍住。
除了前後大門以外,這些軍警並未在正門裡沖入進去抓人。而是一如朱廷胥所為,在最方便沖入內宅的院牆裡轟開一條大道,一路橫衝直撞,沖入范家大宅內。
頃刻間,原本亭台樓閣遍布的范家大宅被湧入一隊隊身著赤紅色戰襖的官軍將士。
這些人一路衝過去,行動幹練,動作迅速,轉瞬便控制了沿途所有要道。
最終,所有人的人群都朝著整個范家大宅最核心的後院天澤園圍過去。
「真是掃興!」此刻天澤園的書房裡,范永斗看著眼前來人,很是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小綠皮書。
無他,這兩人赫然就是王登庫與田生蘭。
這兩人都是八大晉商之中的兩位,此刻聯袂來此顯然是有要事。
心中很是吐槽了一下這兩人不干正事住進范家大宅里來,但范永斗還是得招呼著兩人落座。自然,十九姨太什麼的也就拋卻在腦後。
幾人說笑了幾句,便走到了天澤園的戲樓里去。這是范家自己養的戲班子,水平精湛。
這幾日田生蘭便每回說起事情,都要來這戲園子一起坐下。
范永斗拍拍手,示意班主準備開唱。
頓時,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響起,趁著范永斗將目錄給了田生蘭與王登庫,范永斗也饒有興趣地看起了台上戲班子表演的前戲。
所謂前戲,也就是雜耍。
一個妝容精緻的女子身段曼妙,使著一根長棍,騰挪轉和,猶如天外飛仙現世。
落在范永斗的眼珠子裡,自然是怎麼都繞不開這女子那飽滿的胸脯以及無限妖嬈的身姿。
「嘿,趕明兒,倒是要和那班主好生說道一回了。」范永斗心中想著,眼角一瞥目光落在了田生蘭的臉上,赫然也發現田生蘭一樣死死盯著台上的女戲子。
心中輕哼一聲,范永斗也小覷了幾分這田生蘭。
但緊接著,王登庫一語道出,卻讓范永斗轉瞬便沒了所有調侃的心思。
「關外的事情,方才我收到了急報,攝政王……自盡了。」王登庫聲音微微有些沙啞,說不清什麼情緒。
「攝政王……自盡?」范永斗猛地打起了精神:「多爾袞死了?盛京有政變?」
「沒錯。」田生蘭正色道:「遵化之戰的勝利恐怕是真的,這一回兩白旗的折損都格外嚴重。所以,攝政王便搶先戰報回京之時發動了政變。只可惜,兵敗八角殿。」
其實,多爾袞政變是一早就被聶竄了的。但最後結果,卻是因為遵化一戰的慘敗而前功盡棄。
對於他們三人而言,消息略微有些失真並不關鍵,最關鍵的……還是這一點:多爾袞死了。
他們這些晉商的地位,也要動搖了。
王登庫沉聲道:「這大明,我們是靠不上了。這一回攝政王身死,咱們在大清裡頭也得儘早想想法子。這一回,大清國負責進口之事的大臣索尼便說了。要我等全都移民進關外盛京,他們賜我等田產官職,國內的事情,放給小兒輩做。」
「這是要投名狀啊。」田蘭生說著,一下子沒了興趣去看那戲子了。
「這……這……」范永斗看著兩人望過來的目光,明白了此事棘手了。
他心中惱恨清人貪婪,卻明白自己全部根基依舊還在建奴手中。畢竟,就是不將軍資賣到遼東去,他們貨棧的主要業務也是與蒙古人做生意。沒有清人罩著,蒙古人個個財狼一般的心思,足夠吞吃了他們這些惡了大清的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