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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迅速分門別類地將各個大體一致,情況相似的訴狀歸類起來,但事情的複雜與龐大依舊超出想像。公孫藝自己是走不開,但他卻很聰明迅速喊了手底下一個伴當去喊崇仁書院的救兵……
……
縣衙里,轟轟烈烈地來了好些士子忙活著工人們的訴狀。
這時,位於京師東面澄清坊的一個五層高樓的頂樓里,身著清涼唐裝的侍女們迎接著一個個客人們入內。
今日的四海閣格外熱鬧,這個不對外開放的私人會所里盡皆是京師跺一腳抖三抖的人物。自然,也是大多涉及到了京師東北工人暴亂的那些幕後大佬們。
沈萬重搖了搖頭,謝絕了眾人勸自己坐上首座的意思,拱手側身一讓,請眼前一個相貌堂堂,舉止不俗的男子上佐:「黃社長,您雖然不是工坊主,但大家都明白今日的會議,只有您坐上首座,將大伙兒團結在一起,我們才能渡過難關。您有心出手,可別再為難沈某了。」
被沈萬重請到上座的赫然就是黃宗羲。
黃宗羲乃是中華社的社長,與陳子龍一起,一明一暗,控制著天下輿論。
當然,中華社雖然號稱是大多數報社的信息來源大頭。但中華社的盈利能力是十分堪憂的,這年頭可沒有風險投資,哪怕你這個故事講得再好,再有前景,沒有現金一樣要抓瞎。
但中華社並沒有半路夭折,而是發展得越來越大,儼然觸角已經深入到全國各地。這樣的龐大組織不僅證明了中華社這樣一個組織的旺盛生命力,也同樣證明了這一代當家人黃宗羲的能力。
至於中華社的資金來源,只要仔細想一想黃宗羲的身份就能猜到。顯然,是恆信商行在輸血。
黃宗羲這一回插手工人暴亂之事,顯然就是源於幕後的恆信商行所邀。
無他,京師諸多工坊,大多數在微末之時就有恆信錢莊的借款或者投資。京師之所以能突破重農抑商的氛圍成長出眾多的工坊,除了工坊的確賺錢以外,便是因為有恆信商行的扶持,貸款,乃至投資。讓大多數人拿到了啟動資金。
現在,在座的一干大佬們工坊遇到暴亂之事,停工停產,更得組織人馬準備鎮壓,可謂是損失慘重。一來,沒有生產,此前的訂單就不得不違約,光是違約金就得賠掉很多人的急需。其次,如果不能妥善解決此事,朝堂一旦板子打在他們身上,可真就是要家破人亡了。
「如此,我就恭謹不如從命了。」黃宗羲說完,目光一掃在場。
大多都是些老熟人,畢竟規模大的也就那幾個。架子煤礦的東家歐平,龍山紡織工坊的東家魏忠銀、張氏麵粉工坊的東家張才貴。還有黃福文以及前來助陣的馬武。
「黃社長,縣衙的消息如何處理?關係疏通的,都儘量疏通了。可那該死的林鵬軟硬不吃,連人都不見,我托請到了府尹汪喬年汪大人那裡都好歹拿了一個回話,可那林鵬卻死活不搭理我們。這可真是……」歐平面有不忿。
「汪喬年是應了我們,可又如何?人家說的是,府衙一定會秉公執法,定然不讓委屈一個好人,放走一個壞人。瞧瞧,這話還不如不說呢。」黃福文聽了這話就是不斷搖頭。
「軍中的袍澤在想辦法見陛下,只是,陳將軍攔住了這事。這會兒見陛下,除了浪費一個時機以外毫無意義。陛下不會在未明朗之前插手的。說不好,反而會引火燒身。」馬武也丟出了一個壞消息。
屋內頓時靜謐了些許,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黃宗羲的身上。
這位黃宗羲可就是朱慈烺的從龍之臣啊。只是,黃宗羲無意官場,反而對經世致用的學問很感興趣,不僅自己著書立轉,也還有中華社這樣一個可以實踐胸中報復的機會握在手中。
「尋陛下,怎麼說?當陛下是聾子麼,哼。死了三十七個人,就配了不到三百兩銀子,也虧說的出口。」黃宗羲突然翻臉說狠話,大家都有點措手不及。
沈萬重面色漲紅,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忍受。
苛待工人,這是這裡所有人都繞不開的原罪。
「倒是京西那些工坊,聽說最近飯也好吃了,住也好住了。就連……工坊里的銀錢,都漲了三成。」黃福文藉機岔開話頭,讓氣氛轉暖一些。
黃宗羲不是來發火的,他很快就挪開了話題,輕聲吐出一口氣說:「諸君,要我說,京西那些同行到底是比你們腦子明白,轉的清楚。這些事情,胡亂猜想是沒用的。光想著怎麼找關係,光想著怎麼壓下去事情,那都是舍本取末,沒有找到根子上。」
「黃社長是要尋治根之法?」馬武很感興趣,他是對老友,對退伍的袍澤兄弟關心,可不是一身銅臭,想要省錢賺錢:「比如,漲工資?」
一提漲工資,還沒等馬武與黃宗羲開口,在場就怨聲載道下來。
「這可真是難。這也並非是我等不願意漲,不是我等真是要錢不要命的人。只是,這個關口漲工資,卻是被要挾了。此例不可開,此風不可長。一旦有一必定有二有三。到時候,天下工坊之業,定然毀於一旦!」
「沒錯!當初農閒之事,多少人巴巴地各處請託,想要尋一個差事掙錢。我當初給的銀子便是比平常高,是我張某人照看鄉鄰的好意。哪怕後來京師尋做工的外鄉人越來越多,我也未有主動開革過一人。我誠心待人,卻要因此水峪溝鬧一鬧,我還要漲工資。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