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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距離哈爾濱大約還要行走五到七日,正是東北之行最艱難的時候。
這裡少有人煙,既不靠近較為人煙繁茂的遼東,也距離有軍隊鎮壓的吉林鎮稍遠。至於哈爾濱府,卻是因為許多大額物資轉運都走水路,以至於並無在中間補下林林總總的小城鎮。
若是天色好,也許能直接走到下一個小城鎮,亦或者臨時聚集起來的村落。若是人手多,大車騾馬搭起來,尋個背風的地方就能將就一夜過去。
可是,盧澤只有一人。
備著一看就不多的行囊,整個人顯得格外單薄無力。
這樣想著,盧澤望了望天色,不由忍著腳上的痛楚加快了腳步。如果不加緊趕路到下一個可以過夜的建築里避風遮雨,鬼知道到了晚上,會經歷怎樣的危險。
這荒郊野外,不說什麼歹人,就說毒蟲蛇蟻以及可能會有的野狼就足以讓盧澤覺得自己第二天醒來就只剩下了一堆骸骨。
時間滑落到約莫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天空之中忽然間傳來了一聲隔得很遠的鷹聲。
聽到這聲音,盧澤下意識緊張了起來。很快,他就漸漸緩了過來。
在軍中,他聽聞過許多次鷹聲。那都是軍中很緊急的飛鷹傳書。也知曉有時候那些蒙古貴族可能會蓄養獵鷹玩耍。
但這裡是東北,雖然一樣產鷹,卻更大的可能都是野生的。
只不過,這個判斷剛剛落下,盧澤就發現,自己得推翻這個猜測了。
因為,身後忽然間揚起了急切的馬蹄聲。
馬蹄急切,顯然也是在趕路。
只不過,聽聲音對方很顯然還是與自己在同樣一條不算寬闊的道路上。
這樣想著,盧澤不得不無奈地尋了一個大樹,尋了個高點的地方,躲到樹後去。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就當盧澤皺著眉頭躲起來的時候,那馬蹄聲卻停了下來:「是誰?在鬼鬼祟祟地伏擊本公子!」
還未等盧澤開口,就見一道殘影飛來,赫然就是一支利箭疾射而來,扎在了盧澤藏身的大樹身上。
盧澤原本剛剛打算走出來解釋,一見如此,卻是急忙手持腰中佩劍,隨後躲在了樹後。
只是,他動作雖快,卻還是沒有閃避開快馬疾馳濺起來的泥淖。
一大堆泥土落在盧澤的身上,讓他不得不無奈地說道:「眼前的這位貴官,在下只是一個一身赤貧想要去北疆找點機會的窮漢,身上最值錢的這把刀也不過是手頭這把舊式的邊軍長刀……」
「等等……你把本公子當場劫匪了?」啾……雄鷹輕輕地喊了一聲落下穩穩地落在了騎馬男子的手臂上,輕輕嘶鳴,示意附近沒有別的更多的人。那騎馬的男子從懷中拿出一塊肉乾,餵著雄鷹以後,左右掃了一眼,看了看樹後那人身上的泥漿。
雖然有些泥漿遮擋,但風塵僕僕的對方顯然能夠很輕鬆看穿對方的赤貧。
看了看對方寒酸的衣著與自己的名馬,又看了看油光水滑的獵鷹,那騎馬男子搖頭失笑了起來:「這位兄台,恐怕你是誤會了。我並不是打劫的匪徒,我只是見你藏在樹後鬼鬼祟祟,以為你是什麼人派來刺殺我的賊子。本來還想感慨,我已經逃來這裡,又有阿寶在空中為我遮蔽,應無大礙。未曾想,還是被追上了。現在看來,恐怕是個誤會。」
如果對方是刺客,自然不會如同話本里一樣,囉嗦廢話一大堆再動手,肯定是一見有機會,立刻欺身衝上來。
聽此,盧澤也是微微放下一些警惕,抖了抖身上的泥漿,無奈地說:「在下已經沒有其他可以換的衣裳了,這是我最後一件還算乾淨的衣裳。自然不想被這疾馳的快馬濺上一身。」
說完,盧澤努了努嘴,示意那騎馬男子看向他身邊的大樹以及身上髒污一片的泥漿。
「哈哈,這位小哥真有意思。阿桂,為這位小哥換一身我愛的打獵藍袍。」說著,那男子頓了頓,又說:「這位小哥且別急著推卻,好教你曉得,我鹿景逸行的端做得正,自古就沒做過欺負弱小的事情,更不留一個於心有愧之事。是我誤會了你,射了你一箭,又污了你的衣裳。這些,我都要償還你清楚,不欠你,不愧疚你。」
「如此,卻是謝過了。」說完,盧澤也頓了頓,說:「既然是污了我衣裳,便換了我衣裳。卻不知那一場誤會,這位鹿公子要如何收場。」
「哈哈哈,你倒是灑脫,沒那些酸子的迂腐。」鹿景逸有些欣賞地看著眼前男子,忽然間問道:「你是退伍老兵?不,我猜你約莫是能識字,能識文斷字甚至能寫字的。依著方才言辭,若是軍中,不說連級軍官,就是一個資深士官也是最次的。怎麼一副寒酸的模樣,來了北大荒?」
「鹿公子好見識,在下的確是邊關老軍出身,蒙的聖上恩德,會寫些文字。至於軍中其他事,都已過去。」說完,盧澤也見那鹿景逸身邊來了一個滿臉笑容的管事模樣男僕,要伺候著他穿衣。
盧澤笑著謝過,卻是婉拒了伺候穿衣的事情,拿著衣服收進包囊就要告辭:「謝過鹿公子的衣裳,天色將晚,在下卻是要先趕路了。」
「且慢。」鹿景逸倒是好奇了起來:「方才你主動開口,要我補償你的誤會。怎麼眼下只拿了衣裳便走了?」
「鹿公子說欠我,有意要補償,其實多有戲言之舉,只因在下卻有需要,那在下便依言提了,公平公正。閣下方才又不接話,約莫可能有反悔之意。能贈衣物,亦是公允,我多言強求,自然不該。也就不打算多做耽擱。」說完,盧澤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