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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下子瞪大了雙眼。
他們被關在軍營里操練了這麼久,還真不知道這一回要進攻的敵人竟然是曾經的同袍。天津三衛的衛所軍雖然不堪戰,但不少軍中子弟都是來源於軍戶人家,許多軍人往上數幾代都能有軍戶的關係。
這一回,要向天津三衛的亂兵進攻,不少人一聽,心中果然慌了起來。
「天津衛的軍戶是亂黨?」
「俺們的敵人是天津衛的軍戶?」
「軍令上真這麼說?」
……
「看看,的確是心理亂了吧?」席斌緩緩道:「軍令就是進剿天津亂黨,這一點毋庸置疑。軍令既下,那就不要質疑,立刻執行!作為軍人,我們執行命令。如果你疑惑,在你執行完畢以後再來詢問你的上級。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見,但必須執行你的命令。這是我們有別於沒有紀律僱傭軍的區別!」
「全軍出發!」
……
當時間到了下午的時候,金吾團抵達了天津城外。
曾經繁華的京畿門戶已經變得一片狼藉。冬日徹骨的寒冷之下,城外殘存的建築物大多數都已經被亂兵焚燒一空用來取暖,只有幾處大一些的宅院成為了亂兵首領居住的地方。
亂兵圍城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時間悄然間已經滑落到了崇禎二七六年的最後一天。
這一天的天氣不錯。
亂兵們又慣例進行了保留節目,驅趕城外災民入城。
這是他們在城外肆虐的戰果,無數村落被攻破,內里的糧食等一切物資被亂兵洗劫。但天津三衛的亂兵們顯然不打算擴大自己的基本面,他們選擇了驅趕這些失去一切的災民入城。
而城內也頗為出現了一些仁心善意的大戶,他們每天會拿出數十百石的糧食賑災。據說帶頭的還是一方名士高爾儼。於是乎,每天上午辰時,這個城外官府船隊運送物資進入水門的時間裡,短暫一個時辰里,另外一邊的天津西門會打開,數千災民被驅趕到城門前。而亂兵們在接受到數十百石的糧食以後,便會放開這些災民,仍由他們等待著城門張開後沖入城內。
亂兵們似乎缺乏攻城的力量。
但他們顯然也絕非坐以待斃之徒,在源源不斷的災民入城後,天津城內僅存不多的糧食已經越發稀少了,官府賑災的壓力也就更加巨大了。
於是乎,從前天開始,天津城的城門已經關閉,就連原本凍得結結實實可以讓人走過的水門也不再打開。
但亂兵們並沒有停止這個行動。
依舊有源源不斷的難民被驅趕到城牆之下,官府不收,卻依舊有越來越多的人湧入。無數人凍斃當場。
……
位於天津城外的青花崗上,一處大院裡,布置完了這一處保留節目的亂兵頭子王立橋回了院子。
不同於在亂兵營中耀武揚威的模樣,一入院內,王立橋便一下子變得低眉順目起來。這一位當年帶著亂兵朝著槍頭開槍的亂兵頭子在一個老僕的帶領下進了院中的書房。
那裡,是一個掌握著王立橋生死的地方。
外間冰天雪地,冷氣鑽著最細小的地方滲入體內,讓人凍得直哆嗦。但一入書房,便能感覺到一股熱浪迎來。屋內火龍燒的旺盛,暖意如同讓人回歸夏日。
王立橋脫了臭烘烘的棉襖,換了一身乾淨一些的衣裳,進了內書房裡。
裡面,三人有說有笑地談論著這一回的收穫。
「要說,這順天府裡頭,京畿是去不成。這離開了天津,各處也就沒個繁華的地方了。那河間府這幾年被清軍摧殘的太厲害了,搶也搶不到好東西,破了幾個村子,來回也就一些過冬的糧食有個賺頭。」這是說話聲音最為洪亮,亦是特徵最為顯著的孔旭金。這一位都指揮使身材痴肥,這冬日裡頭卻是不停的在額頭上擦汗,一邊還抱怨著,很是引人矚目。
「就是天津,除了直沽三角河這靠近運河的一帶,左近也沒個富庶的地方。就是那銀子,我看也沒必要在乎。還是聽高老說的,先將這天津成逼垮。要真打,那也不是打不下,就是撕破臉,也就沒轉圜的餘地了。只能用文的法子,把災民都送進去,逼垮嘍,朝堂也就能服軟了。」文福賢笑眯眯地說著,一身書生打扮,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嗯?立橋來了啊。」王亨甲一直沒說話,眼皮子一抬,看到王立橋進來,問著道:「城裡今個兒城門還是沒開?」
「回稟將主,天津城內今日沒有開門。從靜海掠的三千多人已經都驅趕到城下去了。南邊的水門也沒開……」王亨甲小心翼翼地回復著。
別看他在外間前擁後簇,儼然亂兵頭目。但天津三衛的權力分配並沒有因為這一場兵亂而改變,反倒是許多平日裡與三人不對付的軍官在這一場亂兵之中莫名其妙死掉。最終,三名都指揮使權柄更大,親信分布各處,選用王立橋,不過是因為此人與高爾儼交道多一些罷了。
「哼,城裡頭那些人,倒是硬氣起來了。」王亨甲冷哼一些,渾然不在意道:「不過,高老倒是也沒動靜,反而有些奇怪了。」
「錦哥兒、慧哥兒還有德哥兒不是都入城去了?這一回高老在京里動靜很大,功效也端的是厲害。那天下聞名的史憲之、石齋先生都動手了。這一回天津城裡那些人就是硬氣要跟著做改革一黨,到時候也不過是螳臂當車!」文福賢坐著手勢,狠狠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