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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總兵快回來了,我親自去迎……」朱由檢說罷,也不等幾人說話,拔腿就要跑過去。
范景文剛剛還想說幾句,卻是一下子也咽了下去,紛紛跟了過去。
朱由檢走到了瓮城之中,靜靜地盯著眼前忙碌的將士。
將士們的忙碌便是將城門上頂著卡著的一根根柱子挪開,一陣喜慶的忙碌後,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起,鎖鏈撤下,幾個明軍士兵扯著門栓,緩緩拉開城門。
一道微光穿透瓮城,徐徐打開,風塵僕僕,鮮血濺落滿身的皇家近衛軍團將士們踏步入城,肅穆無比。
伴隨著大軍入城。朱由檢忽然不由自主地讓到路邊,將道路的主幹讓給這些士兵。最先入城的士兵里,他沒有看到陳永福。
有的。只是一具具擔架。
儘管從來沒有看到過擔架,但朱由檢只要看到了上面一個個傷勢嚴重。模樣悽慘的士兵,就做不出站在路中央擋路的事情。
「我大明勇士如此……真是……真是……」朱由檢一連張開口好些話,不由緩緩搖頭,良久才接下話,道:「英雄蓋世。有司,一定要照顧好這些大明的勇士啊。」
「微臣領旨……」吳甡、范景文等人紛紛應是。
就連微微有些不爽被大頭兵無視掉的李遇知此刻見到士兵們這般慘狀,也說不出什麼酸話。正是這些勇士,才讓他們眼下還能安然站在這裡觀看啊。
先走的是抬著擔架的士兵。稍後一些的,則是傷勢較輕的輕傷兵。最中間的,便是一輛輛巨大的平板車。
車上面,一隊黑黝黝的絲狀物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讓朱由檢禁不住又接連退走數步。
直到那一輛輛大馬車開過來,就在朱由檢身前幾步遠的地方是駛過。
反應最快的是張國維。他主持過江淮之地的剿匪戰事,當下就認出了那黑黝黝的絲狀物是什麼,不由驚聲道:「這是……這是首級!」
吳甡也反應了過來:「是金錢鼠尾啊!怪不得,怪不得……原來是這一根根的頭髮太過密集了,統統堆在馬車上。以至於我們差點都沒認出來。這是戰功,是方才我大明勇士大戰之下割下來的清軍首級!」
「這一大車上面足足可以壘上去至少五十顆腦袋,放寧遠大捷那會兒。也不過是斬首兩百級,眼下……這有多少車?這般軍功,一車下來在平時已然足以青史留名,得一督撫之位。這這……這……」李遇知咽了下唾沫,腦子微微有些暈呼,這麼多的軍功就在自己身前,讓人就是想要理智下來都難。
……
「一二三……劉七八……九……十一……」朱由檢輕輕念叨了起來,目光大亮,兩隻眼睛仿佛可以生光一樣。讓他不由地渾身輕輕顫動了起來,道:「這……足足得有五六百的腦袋啊……這就是比起寧遠大捷來得還要真切的大捷啊!」
確確實實有軍功。又被朱由檢定了性,范景文等一干人如何還不懂做。
頓時。李遇知率先出聲道:「此乃名留青史之大捷,都賴陛下用人得當啊……」
「吾皇萬歲……」吳甡則是個樸實的。
「聖上英明,得此大功……真……」張國維沒搶先,剛想要開口,卻不料被打斷了。
打斷的是朱由檢,他指著最後回城的那一撥人,道:「陳永福總兵回來了!」
說完,朱由檢也不待幾人回復,大步走向陳永福,也不顧龍袍之中悄然飄出來的棉絮。這會兒有些天冷,朱由檢倒是加了件衣服。
一見陳永福,還未等眾人開腔,朱由檢不由自主地感嘆了起來:「陳總兵真乃我大明之孟拱啊……一戰之下,京師為卿家所保全。此不世之功,朕定不負諸位功臣!」
朱由檢看著渾身染血,數處帶傷的一干將官,當下就一顆定心丸丟出去,隨後緊緊盯著陳永福,就等陳永福露出一副被皇帝陛下恩德所傾倒的表情了。
陳永福剛剛聽完,臉上卻是露出格外驚愕,格外羞愧的模樣,看得朱由檢心中登時一個咯噔響了起來。
「臣萬萬不敢領啊……若末將領了這功勳,真是要羞愧死末將了……」陳永福登時拜下,連聲推辭,表情之堅毅,讓朱由檢等人都是心思猛地下沉了。
朱由檢愣住了,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過的結局。
張國維當下立刻問道:「陳總兵!君無戲言,君前也不得浪言,說過的話可不能輕易啊!現在是聖上面前,你立下功勳,為何不賞?難不成怨憤朝堂?別的不說,朝堂要重賞有功將士,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謙虛是美德,可若是不懂分寸理所應當的都要推辭乾淨,那到要問問,這擊退建奴的大功,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了!」
張國維一連串話語如連珠彈一樣噴射出來。讓陳永福幾次張口想要說話,都是被打擊得說不出來。
最終,當張國維說出這擊退建奴大功是不是他做的這話時。陳永福幾乎下意識地開腔道:「的確不是末將所為……」
「果然……這擊退建奴之功勳裡面果然是有古怪!」朱由檢心道,轉瞬也是一顆喜悅的心情猛地落下。讓他好不難受,失望,更是隱隱間猜忌起來。
范景文、李遇知、張國維以及吳甡都是心中一個個念頭接連浮起來。
「難不成這功勞其實另有隱情?」
「清軍其實另有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