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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祿山剛剛升起來的一點笑容頓時就凝結了。虛報梁頭這是榷稅分司里由來已久的弊端了。尤其是在查驗車船梁頭到底多大這個問題上,歷來都是戶部分司吃拿卡要的盛宴。
朱慈烺真要拿這個積弊開刀他還真沒有辦法!
「難不成你秦俠真要和整個戶部榷稅分司為難不成?」褚祿山心中大叫著。
一念及此,褚祿山頓時目光森冷了起來:「登記如此,就是如此。秦大人難不成要以此徹查不成?」
朱慈烺換換搖頭:「我只是嘆息,這世上終究是識時務者少啊。畢竟俊傑稀缺,庸才充斥。這稅單上所言金絲楠木價值白銀三千二百五十兩應是無誤,按照稅率,再計算起條預征之法,那便是應交納稅銀三十九兩。可為何這八艘的稅單上又繳了多少?看清楚!」
說著,褚祿山猛地一驚,還真以為朱慈烺找出了漏洞,頓時凝神看過去,自習一看……
赫然看到上面寫著三十九兩!
見此,褚祿山頓時一拍桌案,怒氣勃發道:「秦大人你莫非今日來交接是為了消遣本官嗎?難不成本官就不知道三十稅一的與十分之四的起條預征的規矩?既然價值三千二百五十兩,那交納稅銀就是三十九兩。這稅單上面所寫三十九兩難不成還錯了?秦俠大人若真以為我褚祿山好,那可就想岔了!」
「好哇!」朱慈烺看著怒氣勃發的褚祿山,也是冷笑起來,大聲道:「那褚祿山大人是覺得我秦俠好欺負了!睜大你的狗眼給本官看著,八艘所謂五尺梁頭的船,全部的稅銀才區區三十九兩!再睜大你的狗眼看仔細這船單!說著,朱慈烺高高揚起了一張床單,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四艘載金絲楠木,四艘載太湖米、松江布若干云云!」
見此,朱慈烺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仿佛冒著絲絲冷氣,凍得能結冰一樣,一步前行,看著褚祿山道:「五尺梁頭也便罷了。這四艘船上的商稅又去了哪裡?如此明目張胆徇私情,謀私利,真當某在京師所作所為你以為都是編的嗎?」
看著朱慈烺一步走來,氣勢逼人,不僅將自己剛剛憤怒帶來的氣勢全部摧垮,更是帶著一種奪人心魄的威勢壓過來,讓褚祿山感覺連呼吸都有些凍結了。
第14章 心機使詐
如此瞬間逆變的情勢讓褚祿山一下子有些轉不過彎來。腦海里滿滿都是剛剛抓住朱慈烺漏洞的驚喜。
「怎麼會如此迅速輕易被秦俠抓住漏洞?」
「似乎……我上任以來還真出過問題,竟是真的被秦俠找了出來!他怎麼就有如此大的本事?」
「怎麼辦,怎麼處置?」
無數個問號打滿了褚祿山的腦海里,讓褚祿山甚至來不及細想這劉姓船主是何人,甚至是否真的有此事。那金絲楠木以外的船上又是何人載著。
滿腦子都是朱慈烺這犀利直刺人心的詰問。
此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朱慈烺的貼身侍衛老十七已經不在朱慈烺的身邊。角落裡,那個方才與褚祿山對視的男子也悄然不見了蹤影。
就當此時,忽然聽朱慈烺溫言又嘆息一聲,悲天憫人地道:「方才我所言,本以為今日能遇到倖免,沒想到果然如此啊。這自古都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可俊傑又何其稀少,真是……」
說著,朱慈烺又頓時搖了搖頭,將這三月份的帳冊一本本疊起來,統統丟出去:「這些精心修飾好的玩意,夠什麼資格浪費我的時間!」
朱慈烺如此赤裸的暗示褚祿山要是還看不出來,那就白瞎了這六品官兒了:「要不要給內帳?」
就當褚祿山糾結著的時候,就聽朱慈烺爆喝一聲道:「此時還不將內帳教出來由我審計,到時候虧空巨大,本官絕不相饒,定教你傾家蕩產!」
「是……是……」褚祿山喃喃著,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這個時候,不知何時更進來的閻魏忽然想起了朱慈烺剛剛進公堂的時候,在裡面安安靜靜看了一個時辰。
早在那會兒,朱慈烺就已經準備好了啊!
可憐褚祿山還以為自己晾了朱慈烺一一個時辰刷夠了威風,卻不料,就是這一個小時,讓朱慈烺找到了致命的線索,給此刻的褚祿山埋下了全面下風的禍根。
要是褚祿山早出來一點,沒有任何依仗的朱慈烺又如何會這般囂張?
天下沒有早知道。
當褚祿山應下朱慈烺所言內帳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表明,局勢被逆轉了。
此刻,不知消失了多久的老十七悄然回到了朱慈烺的身邊,朝著朱慈烺緩緩頷首。
見此,朱慈烺微笑了一下,看著內堂屏風之中忽然衝出一名乾瘦的男子。男子面色發白,脖頸多處卻有青紅的痕跡。
這名乾瘦的男子,朱慈烺不認識,但卻知曉此人的存在。閻魏等榷稅分司的胥吏更是全都認得,這可是褚祿山的師爺,最是親信的幕僚,範文舉!
「一向不露面見人的范先生竟然這麼急切!」閻魏等人一臉迷糊。
「發生了什麼?」
「範文舉向來是褚祿山大人的智囊,這一來,方才與秦俠的智斗有好戲看了……」
果然,褚祿山在見到這個名作範文舉的師爺後卻頓時一下子鼓舞起了精神。
只聽範文舉在褚祿山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低聲細語著。
「這秦俠心機深重,竟是早就得知我就在暗處,方才我被一粗魯軍漢捂住嘴巴拖出了內堂,被鎖在了暗室。以至於方才都無法於老爺明辨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