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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是朱慈烺日常辦公的地方,換句話說,想要見皇帝,十有八九都在西苑裡。
手中有一張這個地方的號牌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奴家奉皇命調查民間勞工苛待之事,恕不能陪老爺了。若老爺要放還奴家,奴家謝老爺恩典。」柳如是盈盈一禮,隨後就這麼看著錢謙益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地走了。
終於自由了,儘管是暫時的。
柳如是淚眼朦朧,說不盡的感慨與激動。
她當初嫁入錢謙益府邸的時候,真是萬萬不會想到,這個堂堂風流老士子竟然無能,還喜歡凌虐女子。柳如是可感受不到這種所謂的風情在哪裡,只覺得自己落入了地獄。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新的生活,開始了。
只要這一回調查完備,得陛下信重,她就可以徹底擺脫那個死變態!
第3章 暴亂
沈萬重下了車,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長溝峪。只不過,這樣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馬武眼裡,顯得有些沉重。
馬武是被沈萬重拉過來的救兵,他看著這個老朋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放心吧,也許只是一場虛驚。」馬武說著,拍了拍沈萬重的肩膀。
只是,沈萬重受這麼一拍,卻是咳嗽了起來,回過頭,一張臉顯得有些蒼老:「無風不起浪啊……」
馬武凝著眉頭:「難道還能因此治罪不成?我們開辦工坊,一來活躍了經濟,二來創造了那麼多的就業機會。無數人家往日裡只能餓死凍死,現在有了工坊,都能尋到一口飯吃。這是活人無數的功績!況且,兄弟你為大明徵戰半生,帶了一身傷病不得不致仕還鄉。朝廷難道能如此薄涼,讓人寒心?」
沈萬重聽著這話,心中暖流涌動。
雖然眼下經營煤礦,置辦工坊,一年都有至少三萬兩銀子的利,但比起老友馬武,沈萬重其實過得十分不如意。
他在崇禎十六年的時候,就是朱慈烺麾下的千戶,算得上是追隨朱慈烺已久的老底子。當時的同僚,現在大多都已經官制一鎮總兵,一軍之長,都是位高權重。但是,沈萬重卻因為崇禎十六年那一仗染了重病,手腳靈活大不如前。這樣的身子骨,在高強度的戰爭里是無法承擔的。
於是,沈萬重選擇了離開。
雖然朝廷給他安排了一個陝西延安府警署署長的職司,但沈萬重只是幹了半年就退了。無他,身子骨吃不消。
最終,沈萬重選擇了回到京師,在長峪溝這裡開辦了一個煤礦,又此前一些早些年退伍的老兵開辦了幾家工坊,聊度此生。
三年多的時間一晃而過,曾經的小煤礦變成了京西排前的大礦。這幾年京師煉鐵工坊日多,人口越發繁茂,以至於煤礦用量飛速激增。沈萬重原本一年千把兩銀子的利到了而今,足足一年能入三萬兩銀子。
利潤大還在其次,沈萬重不是個談吐享受的,他更看重開辦工坊能安置兄弟。
一年又一年的大戰落幕,一次又一次的兵役期最截止。無數傷兵老兵退伍兵都面臨一個去路的問題。大多數被安置區當了警察,各司衙署的小吏。可能熬過去熬出頭的並不多。
每到這時,沈萬重就覺得自己重新煥發了青春,大肆伸出援手,招募了諸多活得越發潦倒的袍澤戰友。
煤礦利潤豐厚,沈萬重開的薪資一樣足夠高。
再加上工坊這種地方一樣與軍隊強調紀律,強調技能學習,於是很多老兵都過得遊刃有餘。
漸漸的,沈萬重也不再去管。一直到柳如是男扮女裝,帶著京師大學堂的學子拿著京華報的編修證前來暗訪。
煤礦死人的事情終於攔不住傳了出去。
一時間,京師暗潮洶湧,數不盡的攻訐之聲冒出了頭。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死了人的事情,終究是假不了。馬哥,山雨欲來風滿樓……那些士子本就看不慣我輩驟然豪富,豈會善罷甘休。這幾年國朝漸少兵事,文官漸重。我現在只是一介商賈,此事真是難了……」沈萬重沒有說虛話,哪怕朱慈烺鼓勵工商,但商本末業的觀點依舊是主流。
御史言官,輿論清議朝著幾個商賈壓過去,堪稱泰山壓來。
「袍澤兄弟們不會坐視不管。」馬武沉聲地說著:「我會上書陛下!」
沈萬重心中感激,微微一暖,緩聲說:「兄弟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在軍校里,恐怕還不清楚情況。這種政務之事,軍將插話很難。更重要的是……陛下究竟是怎生個態度,誰能摸得准?」
按照往常所言,如果是真的尋常書生士子攻訐朝堂重商,朝中早就將這些風頭壓了下去。亦或者很快就會有另一件大出風頭的事情將這些事情蓋過。
但現在一看,這些流言蜚語卻越來越大,有些抑制不住的架勢。這只能說明……皇帝陛下並沒有選擇壓下這些話語。
這讓沈萬重與馬武心中都是一沉。
「聽聞山下沸沸揚揚,說什麼各處報社都在調查,萬重大哥,你小心一些行事吧。」沈萬重說。
「幾個小報,還算不得什麼。」沈萬重對此不以為意:「只要不是朝堂進來查,礦里的兄弟們自然能好生應付好,這幾年來都是兄弟們在處置。」
馬武聞言,張嘴想說什麼,思慮稍許,還是決定不再冒昧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