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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近侍面色白皙,相貌英俊,隨侍在額璘臣的身邊依舊是衣衫整齊乾淨,儀表整理的十分出彩。但面對此刻數萬人生死相搏的大戰,他卻戰戰兢兢,面色發白,流著冷汗。
那是驚懼的汗流浹背。
他對軍略一無所知,卻只需要一看額璘臣的眼神,便猜出了這一位濟農心中所想。
他害怕了!
「跑?」額璘臣喃喃的說著,眼神重新恢復了焦距。
他掃視向身後察哈爾部、科爾沁等部的人馬,發現他們悄然間已然開始遠離戰場。這一刻,他的內心動搖了:「真的要跑嗎?」
……
明軍的軍中,天空之上的熱氣球里敏銳的發現了其餘蒙古部落悄然遠離的跡象。在傳令兵的拔腿狂奔之下,情報迅速傳到了陳永福與夏晨的身前。
倪元璐也一樣聽了,但他沒有插話。
陳永福死死打量著戰場,沉聲道:「蒙古人可能要撐不住了……」
「不能放跑他們!尤其是其餘各個蒙古部落的人,這是一個藉機立威的好時候。打一場大幅度優勢的消滅戰,好過於狂奔千里追擊的追擊戰。必須擴大戰果!」夏晨當即道,只是,剛剛說出口,他就感覺到了哪裡不對。
兩人對視一眼,夏晨又道:「但這恐怕太詭異了……難不成,真的是蒙古人腦子發抽了,偏要以己之短攻我之長?」
「這個時候,不是糾結的時候……蒙古人再是有陰謀詭計,我們也堂堂正正等著便是。只要我們沉住氣,便不怕蒙古人不露馬腳。現在,全軍出擊!」陳永福是全軍主將,自然需要殺伐決斷,不能優柔寡斷錯失戰機。
夏晨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當即也不多說,傳令全軍進攻擴大戰果。
明軍一出動追擊,蒙古人原本還焦灼著的戰事頓時更加艱難。
尤其在明軍火炮一輪又一輪的侵襲之下,再是鐵膽的蒙古人也談明色變,不再敢於出擊。
如果這個時候,額璘臣親自帶領最精銳的親衛聯合餘部發起絕地進攻,恐怕還有一戰之力,但……
額璘臣閉著眼睛,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越來越動搖了。
……
與此同時,另外兩路蒙古一方的大軍也是越發變得艱難起來。
這一左一右自然就是此前被額璘臣派上來左右兩翼迂迴包抄明軍的土默特部札薩克溫布楚琥爾所部,以及歸化城都統所率領的五千餘滿洲清軍。前者經歷之前的慘敗,兵馬只餘下四五千。而後者,方才一陣廝殺,此刻還能再戰的兵力也只餘下三千餘人。
一開始,眼見鄂爾多斯部主力氣勢騰騰,兩軍殺得還有些難分難解的架勢。可一伴隨著預想之中的火炮沒有抵達,反而落到自己人身上,鄂爾多斯部越發疲態,溫布楚琥爾這裡的情況也就越發艱難起來。
此刻明人一發動反擊,最先開始出現崩潰跡象的就是溫布楚琥爾。
溫布楚琥爾看著這一切,木然著臉,想到了前不久時的景象。
這世間都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有了第一次潰逃,便會有第二回。
溫布楚琥爾掙扎了大概一個呼吸的時間便顫聲著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罷……這一戰,還是打不過啊,既然如此……」
「溫布楚琥爾!別忘了,還有我!」這時,遠遠的另一面,巴音岱著急了。
他即可派人傳令溫布楚琥爾以及額璘臣身上。
這一刻,他也顧不得保密了。
眼見戰局朝著越來越不利於大清的方向進行,巴音岱也不管那火炮怎麼落到自己人頭上,他只知道,如果這一戰就這麼急匆匆戰敗,那麼就是稍後大清的援軍抵達,那也是無法翻盤。
儘管,他也不明白,這個緊要的關頭為什麼索尼就還是不出現!
難道,是還沒有看到翻盤的那個節點嗎?
可是……
他們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啊!
「索尼!你個天殺的老狗,這個時候怎麼還不出來?」巴音岱怒罵著,出氣完了,他卻不得不腦海里不斷想著要如何破局:「罷了罷了……既然總該有一人挺身而出,那就讓我來吧。讓我來啊!」
「兄弟們!現在,戰況已經到了最緊要的時候。我巴音岱沒說的,只要衝上去,殺到我還有力氣為止!跟我……沖啊!」巴音岱帶著人,發起了決絕的衝鋒。
他明白,這一衝殺而去,便是有去無回的結局。
在明人發起反擊的緊要關頭上衝過去,螳臂當車固然算不上,卻是註定壯烈的飛蛾撲火,明知是自焚一般的舉動,除了讓燃燒自己照亮友軍的希望,恐怕一點戰果都不會取得。
但巴音岱這一刻全然一片決絕。
「索尼,若是我死了你還未來,那我大清……註定會亡了吧?」巴音岱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隨後便隨風飄去,眼前只剩下明軍浩蕩殺來的大陣。
另一邊,溫布楚琥爾看著急忙奔過來的滿清傳令兵,怔怔的道:「大清……將正黃旗派過來了?」
「沒錯!領軍的正是索尼大人,十日前就已經抵達豐州。溫布楚琥爾大人,不要退啊!」傳令兵淚灑滿地,他知道,巴音岱這是用一身性命在為這一戰拖延,等待著援軍抵達扭轉戰局。但同樣,如果溫布楚琥爾退了,那也就全軍潰敗,毫無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