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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有榮躬身應下,但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至少,想要從明人手中獨立吞下鄭氏的人口、財富、船隻,不僅要順利敷衍住明人,還要確保自己內部不亂。
而這個時候,冒出來的切支丹教徒就像是一顆不定時爆發的震天雷,讓山田有榮的心中充滿了陰霾。
……
樺山久守沒有帶著自己的武士,作為不經意間招收了這些切支丹教徒去搶掠的人,他對天草久二那些人頗為了解。
他們很敏感,內心細膩,尤其對於武士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敏銳。
簡單說,他們能夠很敏銳地察覺出那些對他們有敵意的人。
樺山久守偽裝成了一名商人,這對於年輕時候曾經主持過家族商鋪產業的樺山久守而言不算困難。但他對自己的那些莽撞傲慢的武士沒有信心,乾脆就自己一人孤身入內。
櫻島才過去半個月,三月底的春光已經到了尾聲,天氣漸漸開始熱了起來。農曆的三月已經到了萬物快速生長的時候,離開大隅半島一片綠茫茫的稻田,樺山久守乘著一座小船抵達了櫻島。
比起上一回偷偷潛入時,櫻島的變化大了很多。
首先是碼頭得到了擴張,對此樺山久守不以為意。那是中國人的功勞,遠征公司在仙嚴駐紮下來,修築了一片屋舍作為基地辦公。得知遠征公司要來薩摩藩做生意,島津光久十分高興,認為這是薩摩藩擴大對華貿易的優勢,欣然應允,還將仙嚴一代本來預備修築別墅的地方劃撥給了中國人。
碼頭的擴張顯然是中國人的功勞,他們技術高超又勤勞,等到最新一期的擴建工程完工就可以直接停泊來自中國的二號福船了。
一路入內,樺山久守猶如一名旅人一樣,欣賞著櫻島的景色。心中卻是陷入了深深的懷疑,這些切支丹教徒難道是中國人搞出來的鬼?
這裡的確很美,只是在之前,不出產糧食的櫻島養活不了太多人。但現在,切支丹教徒不斷湧入。
原本傳說只有數百人,但現在一看,至少有兩千本地日本人。如果他們都是切支丹教徒的話,那也太過於可怕了。這才過去多久的時間呀?
中國人沒有這個本事,說不定是鄭氏在搞鬼。鄭氏本來就在與荷蘭人做生意,也一直想要換一個新的歐洲殖民者作為客戶。英國人聲譽不錯,相比王夫之,鄭氏的嫌疑更大。
但無論如何,這都算不上一個好消息。
一路入內,樺山久守漸漸走到了仙嚴。
比起之前看到冷冷清清的模樣,而今的仙嚴熱鬧了許多。原本是一處布滿空地的別墅區,現在,草地之上擺放起了一個個地攤。來自日本各地口音的商人叫賣著擺攤。
那裡,幾個金髮碧眼的歐洲人嚷嚷著樺山久守聽不懂的話語,讓他預感到了不妙的地方。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樺山久守的身前,讓他不得不迅速躲了起來。
那是天草久二。
似乎是一陣激烈的談判,天草久二與那個看起來像是英國人的商人談成了買賣。
一行人重新去了碼頭,沒多久,讓樺山久守內心沉重的事情發生了。
一門……
不對,至少三門紅夷大炮被從船上運了下來。還有一箱一箱的木箱子被搬運進去,其中有幾個箱子甚至沒有蓋子,直接就可以看到內里的景象。
那是一桿又一桿的鐵炮,而且還是洋人的鐵炮。
「該死的……如果是這樣,恐怕我們的人根本就登陸不上櫻島!」樺山久守心碎地收起了目光,他覺得自己不是等到了一個時來運轉的機會,而是沾染上了一樁大麻煩。
試想,如果自己不能帶兵平亂,那麼這恐怕將是一個更加讓自己感覺絕望的地方。
一次失敗,藩主還可以表示自己的寬宏大量,給他下一個機會。
但再一次失敗,恐怕不用島津光久說,他自己都可以麻利地切腹自殺了。
「樺山桑,沒想到,我們還會在這裡相見。」就當樺山久守帶著斗篷隱藏到一條小巷子裡的時候,天草久二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樺山久守望著曾經的手下,曾經被自己驅使得恭謹無比的流民,表情複雜:「你們是怎麼找出我的。我自信,並沒有哪裡有任何異常。」
「當然是農民的幫助。」天草久二笑道:「當你落腳進櫻島時,就有你農莊的農民認出了你。」
「農民?難道不是從各地蜂擁而來的切支丹教徒?除了切支丹教徒有這樣的頑強堅韌,怎麼可能是一群農民打敗了我?你覺得農民可信?笑話!他們無恥齷齪,劫殺落單的武士,貪財好色,狡猾無能。說謊成性,一有土匪就尋武士幫忙,武士來了,卻什麼走不給。他們最狡猾,要米不給米,要麥說沒有。其實都有。你掀開地板,不在地下室就在儲物間。你用一群農民探聽到了我的蹤跡?我不相信!他們最吝嗇,最卑鄙,毫無仁義,不懂禮節。是最可惡的存在。你竟然說是農民幫助你發現了我?你也變成了可惡的說謊者!」樺山久守憤怒大喊。
他可以容忍自己被高明的對手打敗,卻不能想像自己竟然敗在了一群低賤的泥腿子身上。
第26章 是你們武士!
櫻島的小巷子裡,中午的陽光正是威力最大的時候。樺山久守憤怒地質問,不敢相信自己的失敗是因為一群低賤的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