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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重重地深呼吸傳來,高爾儼劇烈喘息一聲,道:「若你不說是正正經經的大明官軍,我倒還以為是來了外間的亂兵。我高氏一族在天津世代名門,書香傳家,從未有過為惡之舉。今日不想,今日將錦衣衛都招來了!說罷,是哪個朝中權奸給我扣了個什麼名目。要闖入我高家門楣!」
電光火石之間,高爾儼道出這麼一番話,倒是讓屋內的軍士們不敢亂動了。
尤其是陪同的天津錦衣衛百戶曾綾見了,不由朝著司琦低聲說起了高爾儼的來歷。這位崇禎十三年的探花對於本地天津人而言,真可謂是一方豪強,不能不忌憚。對這種科舉名次高,前有翰林身份,後有豪強名士光環的人而言,就是讓曾綾去查探,亦是不敢過分。
但此刻,司琦卻是直接帶兵直入,闖家破門,委實讓曾綾心中有些心驚膽戰。
高爾儼的這番應對不可謂不厲害。
能夠在這短時間裡如此回復,更是讓曾綾頗為忌憚。
畢竟,錦衣衛的名聲對於許多人而言並不好聽。崇禎年間廠衛雖然低調,後期亦是專注於軍情探查。但留給官紳們的印象是根深蒂固的。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個權貴爪牙。他的對立面,似乎也總是被迫害的忠良們。
眼下高爾儼義正言辭,自然是讓軍士們有些束手束腳。
但司琦豈是一般人?
「哦?我本以為,這王緹之上只有一些盜匪亡命之徒聚眾。竟是未想到,一路追捕江洋大盜亂兵叛匪,竟然會見到朝廷命官。這倒是奇了。」司琦一臉風輕雲淡。
有了高爾儼方才的話語擋一擋,屋內眾人也終於有了一點喘息的時間。
梁清標也緩了過來,怒斥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等在此與好友相聚,竟是被爾等誣為賊人,真是荒謬!此番,我定然要聯絡翰林院諸位同僚,上書陛下,重重地參你等一本!」
曾綾不由又是一陣跳腳。
怎麼又來一個翰林院編修?
看起來,好像比起高爾儼也不弱,還是個在職的!
心中越發焦慮,曾綾悄悄打量著司琦的表情,卻見司琦臉上嘲弄的表情越來越濃了。
「那好教梁學士與高學士知曉了。今日進來偵查的也並非是錦衣衛。而是廉政總署,忘了解說……我們的前身是錦衣衛南鎮撫司偵察科,以及……六科廊。現在,直屬於內閣,奉命來此偵查天津三衛叛亂之事。」司琦不慌不忙地說著,一步步走來,卻是嚇得梁清標不由退了一步。
他卻是完全想不到,六科廊竟然被合併了!
要知道,這可是國朝政治生態里的一個極大變動,等若是山崩海嘯一般的存在。這個六科廊原本是皇帝創建用於監察百官的。只可惜後來的皇帝漸漸難以控制,便成了文官體系的一份子,位卑權重,最是清貴不過,乃是大名鼎鼎的言官。
只是,這樣一個衙門,卻與錦衣衛這樣臭名昭著的存在合併,而且直屬於內閣。這等於是加強了內閣的權柄。而內閣首席大臣,那是李邦華,是這一回親自推動改革的改革派第一任。比起原來的內閣首輔只能說是宰輔,現在的李邦華有了廉政總署推動考成法,更像是一名宰相了。
一念間,梁清標的腦海里閃過無數信息。但最關鍵的,還是那一個:叛亂二字。
對於高爾儼而言,這意味著朝廷已經對天津兵變定了性。
如果是兵變,那還只能說是一種極端的反抗,是官紳們用亂兵挾天津安危來逼迫朝廷就範。
但眼下將天津三衛的兵變定性為叛亂,那就是敵我矛盾,依照皇帝陛下的過往的作風,定然會被堅決剿滅!
「叛亂?」梁清標怔住了。
就連高爾儼也不由一愣,過了一會兒才道:「什麼調查?那又與我有何關係?」
「若是沒有關係,自然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若是有關係,那更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司琦聽出了幾人心中沒有的底氣。
高爾儼連忙道:「住手!此乃我私宅!」
「王納德,孔文慧,文錦西。爾等亂黨,現在還要躲到哪裡去?」侯青忽然間縱身一把抓住一個痴肥的大胖子,又連打帶踹將另外兩個喊出名號的壯漢扯出來。
說罷,侯青急劇喘著粗氣,滿臉紅光地看著司琦高聲道:「還請上官知曉我侯青不是亂黨,不是叛匪啊!我檢舉,此三人便是城外派進來的亂兵賊首!」
「我也不是亂黨,不是叛匪啊!」被抓住的那痴肥壯漢一聽,頓時面色蒼白,渾身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檢舉……你這叛徒!」
「你才是叛匪!」
「我不是!」
「高老,救命啊!」
……
那痴肥的大胖子便是孔文慧,另外兩人,王納德是個乾瘦的男子,文錦西反而是一副書生打扮,有幾分儒雅氣質。但此刻,被侯青不知道哪裡爆發的巨力扯出來,紛紛都是一臉狼狽。尤其三人呢臉上不知何時塗抹了一身的油鹽醬醋,讓人辨不清面目。
只是,臉上一臉亂七八糟,三人說話都是有些含糊,氣勢一墮。反倒是侯青看著司琦,仿佛獲得了神眷,滿身都是力氣,一人扯住三人,愣是一個沒跑,急的三人連忙喊救命。
高爾儼一看這景象,氣沖腦門,眼前一陣金光閃爍,耳邊嗡嗡嗡的,卻是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