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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
平定州又下了一場雨,雨很大,仿佛上蒼看不下去人間的爭亂,非要下一場大雨沖刷一切污垢不可。
傅青主心中這麼一個念頭閃過,想起了前些時日聽到的軍情。他跟在一支順軍的輜重隊身後朝著平定州出發,沿途還未來得及感受臥底的忐忑不安就被另一種糟糕的情緒所掩蓋:道路泥濘不堪,一路行軍都稱得上是巨大的折磨。
好在,在這個六月一的上午,傅青主趕到了平定州的西門。
因為一場暴雨,明軍又悄然退了出去,撤開了對平定州的圍攻。
或者按照領隊的順軍將領張泓守的說法,這是因為這六千餘人抵達的緣故!張泓守就帶著六千餘人馬,押運著全軍的軍資而來。這裡頭小部分是李岩的軍需,其餘的都是提前為了李自成主力大隊伍的消耗。
雨雲似乎是朝著西面向東去的,平定州一場大雨,西邊一些的官道上卻是已經曬乾,夏日的烈日下,李自成已經率領主力還有三五日的功夫就能抵達平定州。
跟著小隊伍抵達平定州的傅青主進了城,然後便在一個本地的小兵帶領下朝著李岩的軍隊走去。
帶隊的小兵是個一臉疲容的壯年男子,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傅青主問了名號,才知道這個叫做劉三喜的男子其實才是十七歲。
似乎預感到了傅青主的驚訝,劉三喜道:「俺們這些爛命一條的小百姓,哪個不是日夜辛苦,這才能飽食一頓活下來的?」
傅青主對民間疾苦多了一點認識。
這一回他不是衝著這個來的,隨口應了幾句,傅青主一臉擔憂地提起了最近與李茂春部作戰的近況:「我來的似乎也不是時候呢。本來想著跟著李制將軍這位蓋世英豪立下功勳,沒成想,這才剛到呢,就收兵回城,聽說是大敗了一場。」
傅青主剛剛說完,劉三喜就漲紅了臉,道:「甚麼大敗?分明是那投降的陳陸詐降,惹得西風台上一敗大敗,制將軍要不是為了保全大軍不受潰兵衝擊,哪裡會讓李茂春得了這麼個好名頭!」
「哦?這緣由倒是真有道理。只是,三喜你一個小孩子,也知道這麼多?制將軍真是帶兵有方啊。」傅青主笑道。
劉三喜摸著腦袋,嘿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沒有。這不,軍中也有許多人不服呢,制將軍這才親自解釋,左右最近都說著這事兒,說多了,也記住了。其實數一數,咱們軍中除了投降的陳陸一部,也沒少幾個人。」
「哦……」傅青主感覺到了一些意思:「那為何李茂春都圍上了平定州了,還未能出戰擊潰之?」
「這小人就不曉得了。也許,跟著西營有個將軍染病有關罷……也許您這般大老爺進了衙,肯定就明白了。」王三喜陪著笑,側身一讓。
傅青主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御林軍的駐地,也就是李岩的府衙。
丟了幾個碎銀子給王王三喜,傅青主邁步進去,赫然發現府衙內來來往往,將官眾多,顯然是開大會了。
傅青主小心翼翼地在小路里朝著自己的駐地走去,卻未想到迎頭就見到了帶隊來的張泓守。
張泓守見了傅青主,很是驚訝:「你也趕到了啊。哦,記起來了。你是太原那裡搜集的大夫吧。真是巧了,這次的軍議也跟治病有關,你也別先去那良醫所了,讓你手下人先將東西卸下來,你隨我一起去吧!」
「是……」傅青主心下提了一下,既是激動又有些緊張。
激動是能探聽順軍的軍議,定然有許多機密。緊張的則是軍議裡面肯定有些明軍將領,萬一有個認識傅青主的可就有些危險了。好在,錦衣衛能人眾多,早就對傅青主進行過易容喬裝。加上傅青主本就所學龐雜,醫學也是精通,此刻提著藥箱,完全讓人想不到那個在太原跟著巡撫大人守城的名士。
軍議的地點就在原來的州衙上,審案斷事的正堂此刻兩旁位列一群武將,端坐上首一位身材適中,目光灼灼的男子,赫然就是大順御林軍制將軍:李岩。
張泓守進來以後,不少人側目望去,都在傅青主身上打量了起來。
李岩微微有些皺眉:「怎麼帶來了個生人?」
張泓守連忙道:「回稟制將軍,這是馬將軍在太原搜集的大夫,末將聽聞此次軍議有醫病的事情,就自主主張帶過來了。」
「要大夫的事情是我提的。」李岩聽完點點頭:「罷了,那就一旁聽好。人來齊了,本將就說了。朱慈烺已經快到真定府了,今日議定東進收取井陘關之戰!」
第24章 潛入敵營
角落裡,傅青主的心中頓時升起無數驚濤駭浪。
「怎麼會是攻取井陘關?真的大有問題!」傅青主敏銳地感覺到了問題。
眼下外面不是還有李茂春所部呆著麼?李岩明明是被李茂春堵在平定州城門口,怎麼還可能有餘力攻取井陘關?
要知道,從平定州到井陘關,一路要經過葦澤關、新固關所以及固關才能打到井陘關啊!這就仿佛一個嬰兒還沒學會爬,就要準備跑步一樣。簡直是太荒謬了。
但一看在場眾人的表情,傅青主就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這裡沒有一個傻子,李岩就算是剛愎自負,其餘人也不會是傻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別的不提,以順國新朝新銳之氣,是絕不會跟著李岩一起指鹿為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