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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去閒話,不管軍隊是否繼續投入發展,都會出現一個問題:武備。
如果卸甲歸田,那自然不用說,堆積在武庫里的武備就是一群等著腐朽生鏽的金屬品。如果日本打成一鍋粥,那些走私商人肯定還會在生絲旁邊夾帶上一副鎧甲,甚至一干魯密銃。
這些都是武庫里擠壓不值錢的舊貨,但到了戰亂時代,就是一個人的全部身家依仗。
顯然,如果日本打起來,對大明一樣有利。
「但接下來一個問題,卻定然是陛下無解之症!」松平信綱嚴肅地說。
「願聞其詳。」朱慈烺也配合著嚴肅了一下,只是心中顯然不以為意。
他的底牌很多,但松平信綱有多少牌,自己卻猜的差不多。
「流浪武士問題!」松平信綱說。
朱慈烺沒有意外,顯然已經料到了他會提出這一點。
松平信綱見朱慈烺不為所動,心道自己是得拿出真材實料了,深呼吸一口氣,開始鄭重以待:「流浪武士問題,乃是日本一處大為頭痛的問題。這個問題,論及緣由,十分簡單。就如同大名每一科進士只有三四百人,而參考貢生卻又數千上萬人一般,想要成為武士,是許多男子一生的追求。但是,武士又哪裡是那麼好當的?當然不是說,是否稱職。而是說,根本沒有機會。一個從道場學成歸來的子弟出了道場就會發現,這裡已經不再是戰國時代,一身武藝可以大放光明。在這個時代,已經失去了綻放他們光明的機會……」
很簡單,每年日本那麼多人想要當武士,想要往上爬,想要在馬爾薩斯陷阱里爬上去不被餓死。但是……這片土地能夠供養的人終歸是少數的,一定是會有人餓死的。
「如果說,戰亂,會帶來大明的軍械生意,的確是如此。軍械自古都是暴力與剛需的好生計,每個武士都想有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名刀,哪怕傾家蕩產。在這樣巨大的利益面前,是可以讓渡一些因為戰亂而被破壞的市場。」松平信又說。
朱慈烺只是淺笑。
「但是!難道戰爭就能讓更多的人成為武士,讓天下的問題得以解決嗎?絕不!」松平信綱緊緊握拳:「哪怕不是批判陰謀者因為軍火而沾染的骯髒利益,也必須明白,一旦戰亂發生,生產定然破壞。農夫無法耕作,工人無法生產,一切都將陷入戰火的燃燒之中。那時,縱然短時間看似各地都招募武士……但只有持續一年戰亂就會發現,日本糧食產量就將不斷下跌。那時候,哪怕各地大名再想竭力僱傭武士也會發現,他們沒有糧食了……」
而今的日本,一些地主甚至可以為了精美的明國商品出賣本就寶貴的糧食。
但一旦開戰,所有農業剩餘都將被截留到戰爭的消耗之中,總的可供養的人會不斷下跌。
「一旦到了饑荒的地步,整個日本都將陷入動盪。而引發這一切的人……必將受到反噬!」松平信綱一字一頓,仿佛帶著詛咒的魔力,威脅著朱慈烺。
朱慈烺也不由讚嘆了起來:「能認識到這一步,明白糧食根本性地位,老中閣下的治政本領,哪怕是在大明,也屬於一流了,真是不容易呀。」
敵人歸敵人,威脅歸威脅,對方這一番思路,也當真是這個時代頂尖人物的水平。
「陛下誇讚了……」松平信綱收斂了神色,卻感覺渾身上下都是不對勁的地方。
他本來是想威脅對方,將利弊澄清,這樣一來,很有可能就打消掉了朱慈烺對日本人的覬覦。
沒想到,自己威脅發出來,對方竟然是讚美自己。
這算什麼意思?
朱慈烺過於大方?十分自信?
還是說……已經超脫了低級趣味?
定然不會。
隱隱之中,松平信綱覺得,對方似乎已經認定了勝利必將屬於自己。那是一種對戰敗者的憐憫。
一念於此,松平信綱頓時感覺到了恥辱。
「陛下!我想,您還不明白!任何奪取日本軍權的舉動,都必將引發日本的戰亂。火藥桶被點燃,縱然天神,也回天乏力。爆炸轟鳴會是一地雞毛。一旦日本陷入戰亂的殘破,無數流民流離失所……以我二千萬之民,定然要尋求一個生路。敢問……陛下還記得倭寇嗎?」松平信綱不再藏私,跑出了自己最後一張底牌。
歷史上的倭寇,說到底是一群東南沿海的百姓活不下去,這才引發了曠日持久的抗倭戰爭。
如果日本人陷入戰亂,百姓流離失所,沒有生計,那肯定會幹起沒本買賣,來日本朝鮮沿海搶掠。
至於朱慈烺,則是想得更多。
他倒是不怕那些流浪武士當倭寇,還真有點怕一群老弱婦孺被裝船運到大明去。
既然當天朝上國,那要講點臉面,收攏收攏。
可是……難民啊。
一群仇視自己的難民,一旦到了明國境內會發生什麼?
朱慈烺默默想了想後世歐洲那群聖母病,感覺一陣蛋碎。
還好,這一回自己的行動註定要讓松平信綱失望了。
「松平伊豆守的智略果然是不錯的。但恐怕……你低估了朕的本事。」朱慈烺笑容淡淡,眼中卻是露著明顯的嘲弄。
第61章 拐走戰艦
江戶的早上霧蒙蒙,城門突如其來地打開。
如果德川家光知曉這一幕,一定會驚地以為發生了兵變。而事實上,也的確也兵變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