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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繼續在幕府的統治之中苟延殘喘,以至於連信仰都丟棄,還不如拼搏一個希望。至少,天草久二是知曉大明並沒有禁絕傳教,是對基督徒容忍的。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天草久二決心帶領切支丹教徒投靠明人,甚至聯絡本地百姓,一起造幕府的反,造薩摩藩的反。
中國人既然連串木野都打了,難道還不是戰爭麼?
對於鄭森而言,他卻是感覺有些遺憾。
他明白天草久二早上來的原因,不外乎是覺得大明與薩摩藩為敵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天草久二明白,鄭森也明白。
可惜,鄭森並非是與薩摩藩決裂。
他只是想讓日本人明白鄭氏不是軟弱可欺之輩,中國人踏上日本的領土,可以遵紀守法,卻絕不會被欺凌。
鬥爭是妥協的過程,妥協卻絕非鬥爭的結果。
鄭森只是想要追求一個與日本人相處更好的身份關係,卻絕非是想與日本人決裂,如天草時貞一樣造反起義。
切支丹教徒無疑是一個可以打交道的力量,但現在卻顯然沒有必要與他們結盟,甚至牽扯進去。
心念於此,鄭森斟酌著話語,打算先安撫稍許,再婉拒他們的投靠。
就當鄭森想要開口的時候,一名男子氣喘吁吁地大步跑來。
見了那人,鄭森有些驚訝:「三念叔,你怎麼來了。」
來人名作鄭三念,是鄭芝豹手下的親信。但是,上一次知曉鄭三念的行蹤時,那會兒鄭三念還在琉球奄美大島上呢。
突然間又跑回了日本,鄭森不由感覺有些驚訝。
鄭三念氣喘吁吁,滿頭大汗,顯然是竭力跑過來。
「福松……你沒事啊?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就好啊,沒事就好。我從琉球回來,是因為那邊出大事了。芝豹和我都緊急趕了過來,芝豹現在正在尋港口停船。我帶著一隊人馬,急匆匆尋了個漁港先搶渡了過來。我們原本還擔心你們已經遭遇不測,沒想到……唉,等等,怎麼這麼多人跪著?」
鄭三念一頭霧水,但無論如何,日本人跪下來顯然比自己的中國人跪下來要強。
「這個啊……說來話長,啊,我長話短說。昨晚,林鳳探聽到了消息,日本人究極了一群流浪武士,暴亂流民,想要洗劫我們。恐怕三念叔也聽說過,我們到了日本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沒少過。這世道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想了想,就帶人把這裡一鍋端了。連人證,物證都準備好了。這官司,告到江戶我們都不理虧。」鄭森信心盎然,事實上如果真是之前那樣,的確是告到江戶都沒事。
這是徹底的正當防衛。
鄭三念聽完,終於長長呼出一口氣,既是感覺後怕,又是感覺自豪:「後生仔做得好啊。這一回,倒是真的讓你立功了。」
「三念叔,琉球發生什麼大事了?要急匆匆趕了過來,難道打敗了?」說著,鄭森感覺語氣有些弱弱。
不過中文博大精深,鄭森這話到不像是喪氣話。
你說打敗,可以理解成了打敗了第二艦隊,也可以說是被打敗了。當然,看鄭三念的神態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鄭三念搖搖頭,否認了鄭森的猜測。
鄭森心中剛剛鬆了口氣,就聽鄭三念並沒有賣關子地直接開口道:「琉球的事情解決了。但那是大明解決的,皇帝陛下排出前往日本的使節王夫之來往首里江戶跑了一趟,擬用重開中日貿易換取日本人撤離琉球。也就是說……我們的麻煩來了……」
鄭森目光一凝,他何等聰明,當即就聽出了這一切的意思。
「三念叔……你的意思是……」鄭森喃喃地說著,有些難以消化這個災難性的消息。但很快他就回過味來,無邊地慶幸自己當機立斷,下手早。
「沒錯,日本人應該也是收到了消息。要不然不會如此……痛下殺手。」鄭三念說著,咬牙切齒:「忘恩負義的日本人!」
鄭氏千里迢迢來此,本就是吃准了自己獨霸中日貿易,又有龐大的水上力量可以幫助薩摩藩抵擋大明的水師艦隊。
沒料到,一轉眼,鄭氏就被賣了。
薩摩藩眼見沒有鄭氏用武之地,又心痛於琉球的丟失,於是決心從鄭氏手中找補損失。
想到這裡,鄭森忍不住重重一嘆。
父親的這一回豪賭,顯然是輸了。
而今,鄭氏的局面變得異常尷尬。留在日本更猶如在沸水大鍋之中。
去留如何?
「去台灣島嗎?」鄭森腦海湧起了這個念頭,但很快就放棄了。
鄭氏能繼續起如此龐大的資產,能夠在巔峰時期擁有二十萬水手,上萬船隻,靠的就是中日貿易。雖然與荷蘭人做生意,與東南亞展開貿易也有一部分利潤占比。但由始至終,日本才是大頭。
薩摩藩失去琉球,好歹還有薩摩藩本部。
但鄭氏失去中日貿易,那就等於日本丟了本州,如何能接受?
這是無法承受之痛。
「總之,人沒事就好。」似乎想到鄭森其實還只是個學生,鄭三念不想他感受太大的壓力:「我們一同去見芝豹吧。」
「好……」鄭森隨口應下,目光卻忽然間落在了剛剛離開的天草久二身上。
「等下。楊朝棟!」鄭森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