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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為何不去。我來了臨清,又不是真的來打突襲抄家的。咱們的第一個基業,怎麼都得穩住啊!」朱慈烺進了房間,換了一身家居寬鬆的素白道袍,穿廳過廊,坐到了一處倚靠小池的台子邊上,斜靠著,看著園中流水,綠樹花草,輕嘆一聲道:「這景色,真美啊。」
說完這句話,朱慈烺就開始躺著,閉目養神,神情放鬆。
一旁的司琦卻是猶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打擾出聲道:「老爺,那些帳目放在哪裡?」
朱慈烺唔了一聲,笑著道:「放到客廳里最顯眼的地方去。這東西可以鎮宅辟邪。」
老十七聽著,一頭霧水。但司琦仔細聽了聽,似懂非懂。不過過不了多久他也就快明悟了。
接風宴上,褚祿山自然是竭力討好,也將榷稅分司里的一干聽事官、書吏、書手、算手、總甲、管事介紹給了朱慈烺認識。就這樣,雖無正式的交接,但這一舉顯然算是確定了朱慈烺的地位。
往後這三日,榷稅分司主事褚祿山殷勤上門問候,一點都不敢怠慢。司琦一開始還以為是被敲打得狠了,知道了自家老爺的厲害。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因為……每次他引褚祿山上門見到正廳里那一疊帳冊的時候,褚祿山都會渾身不自在,仿佛屁股地下放了釘子一樣。
直到三日後,褚祿山拿出了一份嶄新的卷宗,等待朱慈烺的交接。
「褚大人近來可要多多注意休養呀,常常熬夜,養生不利。」朱慈烺打趣地說著,摸著粗心卷宗上面未乾的墨水味,直接跳過一疊一疊厚實的卷宗帳目,拿起了一本最薄的入手。
聽著朱慈烺說著,褚祿山臉上擠出了一絲勉強的笑容:「聽聞下一處任職是泉州府知府,千山萬水,怕是也消停不了。」
朱慈烺拿起那本薄薄的帳冊,看了下封面,見上面大書著幾個字:「臨清戶部榷稅分司崇禎十四年、十五年總帳。」
果然是總帳。
朱慈烺輕笑了一聲,直接放開,看到了上面的幾個關鍵大字。
「歲入稅銀七萬三千六百九十三兩,鈔三千兩百零十九萬七千六百三十二貫。」
朱慈烺眯著眼睛看著這兩個數字,品味了一下,開口道:「褚大人履職不過七月,能入七萬兩稅銀,此乃能幹大臣吶。」
這倒是一句很中肯的話。每年臨清鈔關稅額十萬兩,七個月就有七萬三,再讓褚祿山干兩個月足足就能超過稅額的三成了。
稅關嘛,銀子收得多就行。像天啟元年的時候,臨清稅關報上去的稅銀有五十萬兩之巨,可不是讓魏忠賢樂得跟什麼一樣?只不過那一年的臨清也是很慘,不知道被當年的稅監折騰成了什麼樣。
朱慈烺的誇獎讓褚祿山好歹笑容真切了一點。
但這樣的真切卻怎麼都品出了幾抹苦澀的笑容。也只有褚祿山才知道,這裡頭,足足有一萬多兩的銀子是他打算貪墨掉的啊。
只不過萬萬沒想到朱慈烺竟是如此迅速地趕了過來。剛剛撅了下蹄子打算耍耍威風收拾一下朱慈烺,就一下子被朱慈烺敲打得死死的,根本不敢再整什麼么蛾子。
如此一來,自然就襯托出了褚祿山的業績出眾了。
只不過這麼一層,褚祿山可沒打算說出來邀功。
帳目沒了問題,交接的事情也算是對頭了一大半。至於其他餘下的一小半,那就是具體政務的東西了。
只不過褚祿山雖然一開始瞧不上朱慈烺,但這個時候卻絕不敢輕視了。他知道朱慈烺在京師的動作,明白朱慈烺在庶務上的本事,自然也就不敢再動腦筋,講解起來也是有頭有腦。再加上朱慈烺本來就是行家裡手,這方面的交接自然是迅速完成。
當褚祿山在匯紅闊大的公堂上,當著上百吏目差役目光將大印移交給朱慈烺的時候,褚祿山似乎也重重地放下了一點執念,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秦俠大人,這臨清榷稅分司,就交給你了。本官,不日就去泉州府上任了。」褚祿山笑著對朱慈烺道。
朱慈烺接過印章,卻是說不上開心,也說不上難過,道:「褚大人去泉州府,卻也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啊。臨清地處北地,說遠的,是建奴入關兵鋒直指之處。說近的,五百里外就是闖賊圍攻的開封府。」
第17章 開封城裡丁督師
褚祿山聽著,頓時看到了一干人面上戒懼的目光。心中雖然有了些安慰,但還是乾笑一聲打圓場道:「今日也是秦俠大人上任的大喜日子,我看秦俠大人應該琢磨如何慶賀才是。」
「唔,也是正理。」朱慈烺笑了笑,捏著手中一份剛剛收到的邸報卻是笑得一點都不夠真切。
李自成能打到臨清城裡自然是不可能的,至少半年的短時間內是不可能。
但建奴後金軍要打到臨清城裡,朱慈烺卻是知道,這是百分百的。
而朱慈烺之所以要說這樣的話,便是因為……朱慈烺剛剛收到了河南戰局的消息,心中嘆息之餘,未免有些沒有控制住,隨口說著發泄了一下心緒。
當司恩在京中為朱慈烺多方了解印證以後,更多更詳細的情報都傳到了朱慈烺的手中。
中原局勢。
這四個牽動著朱慈烺注意力的大字讓無數人身陷兵禍,身首異處。同樣也讓朱慈烺輾轉反側,日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