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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後,兩千餘將士目光灼灼:「不畏死戰!」
「不畏死戰!」
「不畏死戰!」
……
「開打的前夜,有人問我。張校尉,我不想死。」張德昌目光落在第八步兵營的陣中。不經意地掃視著,看到了不少通紅的面龐:「可話說回來呀。我張德昌就天生賤種,想死不成?」
一陣輕笑。幾個悍卒怒目看向張德昌。
張德昌不為所動,繼續道:「京師里啊。不想死的人多著了,上百萬呢,都不想死。有些人怕死,我理解,可有些人也怕死,那我就太瞧不起了。比如從山東、從保定、從山西來的那些兵將,我一個都瞧不起。只是一群會吃兵血的孬種罷了。所以他們當然怕死,壓根就是一群披了官皮的賊。如何不怕死?可城裡呢?」
「那些百姓如何有資格不怕死呢?是百姓餵養了咱們這群當兵的,是殿下,說穿了這千古橫亘著的道理:當兵吃糧,殺敵衛國。想到這一茬,我突然就不怕死了。咱們軍人,不是賤種,是殿下親口說了,是天下萬民翹首期盼過的軍人……戰鬥是榮譽,戰死沙場亦是是一方歸宿。腦袋大了,碗大個疤。是做個頂天立地的軍人。還是做個萬人唾棄的賊兵?想明白,我就不怕了。」
那幾個悍卒突然高呼:「殺敵衛國!」
「殺敵衛國!」
「殺敵衛國!」
……
劉世傑緩緩走到一個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個腦袋的士兵身前,拍了拍肩膀。彈了彈身上的塵土,又理了理他的領袖,一邊做著,一邊說:「進咱們第九營多久了?」
「校……校尉,俺進來七個月了。」士兵輕聲說著,有些緊張。
「挺久了啊。怎麼,說話打哆嗦。怕了我,還是怕了打仗?」劉世傑笑著,攏了攏劉世傑的袖子。
士兵低下了頭:「俺……不怕校尉。校尉帶俺打仗俺不怕。俺就怕,就怕殺得賊兵少了。爹娘笑話俺,說俺砍得腦袋不夠。不能給家裡多帶些地。俺弟比俺聰明,都考得上軍校了,俺才一個大頭兵,總說俺……沒出息。」
「是個勇士啊。不怕建奴反過來把你殺了?」劉世傑拍了拍士兵的胸膛,平復了一下上面的褶皺。
士兵突然抬起頭,目光通紅:「我不能怕!俺死了,誰來護著俺爹娘?俺爹娘……就在身後一百十九里啊!韃子……那些韃子都不是人!俺橫豎一條命,就不信那韃子不是一個腦袋兩個肩膀,一刀砍下來就能腦袋落地!」
「好!好樣的!告訴我,你的名字是什麼?」劉世傑輕聲道。
「俺……俺叫熊三樹!」
「好,好,好啊!兄弟們,就隨我劉世傑看過去。看著,那一個個韃子,哪個不是一個腦袋兩個肩膀?咱們父母兄弟就在身後,此戰……有進無退!」
「有進無退!」
「有進無退!」
……
戰鼓擂動,歡呼聲一浪浪來襲,讓人城頭上的朱由檢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軍隊是如何模樣,他不住地問著:「為何我大明這般強軍就不能多一點?不能再多一點?而今一戰下去……恐怕……恐怕……」
朱由檢與一干大臣環視了一圈戰場上黑壓壓如烏雲厚重的清軍,一切話語盡在不言中。
此戰,清軍盡出十八萬大軍,除了吳三桂被認為有通敵的污點繼續放在北城攻城以外,南城與東城的清軍都集聚在了此處。
其中,漢軍八旗除了佟圖賴部外四萬大軍全部到場。他們位於第一陣列,提著簡陋的兵甲,卻軍紀森然,也不再面黃肌瘦,竟是比起還為明軍時的戰鬥力還要強上數籌。
位於最北端的則是蒙古八旗軍,這些來成吉思汗的子孫此刻在女真人的旗幟之下,腦海里充斥著漢家富庶國土,喊著各式奇形怪狀的口號,黑壓壓地將整個北面遮蔽,捲起塵土,殺聲肆意。
當六千清軍分布成四個方陣緩緩踏上去的時候,漢軍旗與蒙古八旗分抄兩路,如同一直巨蟒一般將陳永福部吞噬。
與此同時,最東面,一口氣投入了正紅旗主力的滿族八旗軍亦是興奮大叫,衝上戰場。
「殺敗此敵,明國京師大略三日!」
「大略三日不封刀!」
「殺敗此敵,三日不封刀!」
……
「吼!」
四面八方,無數歡呼聲紛紛響起。
城頭上,一陣死寂。
范景文默默吞了口唾沫,顫聲道:「這便是建奴之軍嗎?十面重圍,處處都是十倍之兵,這仗,要如何打?」
張國維給不出答案,李遇知與吳甡都是如此。
朱由檢想開口說讓城內出兵稍助一二,但轉念一想,卻不由苦笑。城內,哪裡還有餘兵?
「陳永福能撐過一日嗎?」朱由檢問道。
眾人無言,良久,吳甡吐出一個字:「難。」
轟……
「狗日的韃子,也是虧了搶光了登州的那群工匠。可那是六年前的貨了,也敢和我大明皇家近衛軍團叫陣?活得不耐煩了!」炮兵百戶吳友生光著膀子,道:「算好了就給我數據,干三輪,打不散那群狗日的清軍火炮!」
轟轟轟……
又是一輪火炮響起,沉默了足足一個時辰多的明軍火炮發威。清軍後方,孔有德臉色猛地變綠。
一輪百餘彈丸傾斜而來,四散分布,卻足足有三十餘炮彈燃著火光砸來,頓時就將清軍不多的三十餘門大將軍炮砸毀五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