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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笑著下馬,攙扶了起來:「老丈不必多禮。今日我過來是送一樁大喜事給張家窯的,可不是過來作威作福的。」
「是,大人。」張友聽著朱慈烺這麼直白不加掩飾的話語,心中更加吃不准朱慈烺的意思,更加謹言慎行了起來。
此刻,張鎮就在一旁說道:「老丈,我家老爺今日便衣而來,是為了買磚的。十萬塊磚,可不是一場大喜事麼?要知道,老爺可還是沒去白塔窯,吊馬橋窯與河隈張莊窯呢。」
聽張鎮如此說,張友頓時臉上放鬆了很多,心中對自己前些時日對這個貿然而來的本家一番重視感覺慶幸。要是不讓,這十萬塊磚的買賣給了別家,他得心痛死啊。
「小老兒明白,小老兒懂得。」張友笑著說著。
此刻,朱慈烺又開口道:「既然如此,老丈可方便帶我等去看看這臨清貢磚是如何燒制的?當然,我所需的磚石只是平常民房便可。既不需要承重,又不需為了威風犯禁。這些你大可放心。」
聽朱慈烺這麼說,張友心中頓時糾結了起來。你買紅磚沒問題,可這臨清貢磚是皇室專用啊,不說犯忌諱,就是這燒制的本事也絕不好外傳。不然丟了吃飯的傢伙是小,萬一又人偷偷燒制貢磚那如何是好?
但一想到張鎮那許下的十萬紅磚的買賣。張友就更加糾結了。
一塊貢磚二分七厘銀子,費時費力並不好掙錢。可紅磚好燒啊,不需要貢磚那樣要燒三年,接了單子很快就能拿到銀錢。折算起來,十塊紅磚二分七厘,這十萬塊紅磚就能入帳兩千七百兩銀子啊。這對於張友而言等於是一筆能夠振興整個窯戶的巨款了。
一想到張家窯這些年越發衰敗的景象,又想了想朱慈烺的背景。
張友心中一嘆,罷了,人家當官的都不怕,自己怕毛!
心中一狠,張友堆起笑容道:「是,小老兒這就領老爺過去。」
朱慈烺沒有去管張友的那點小心思,而是將注意力落到了正在熱火朝天幹著燒窯事情的這些匠戶。
在這兒,朱慈烺終於可以看到這些匠戶幹活起來的模樣了。
張友領著朱慈烺直接帶人進了窯場,隨後一聲令下,臨清貢磚的整個燒制過程就從零開始地展示起來。
第50章 一份大禮
臨清貢磚的製作包括取土、上垛、過篩、濾泥、制坯、裝窯、燒窯等工序,其中需時最長的是上垛。上垛是在取到臨清特有的蓮花土後,要將土運到存土場堆成大土堆,一任風吹日曬、霜凍雪飄,目的是降低其鹼性,同時讓其粘性變得均勻,使生土變成可以使用的熟土,僅這一道工序就需要3年左右。
好在,張家窯里直接就有熟土。
很快,朱慈烺就看見一位彪形大漢掄起鐵叉鏟起一塊濕泥,用力摔到地上,然後又鏟起來接著摔,如此反覆幾次之後,大漢就把這塊泥丟在一邊置之不理了。
對此,一旁的張友悶著,並沒有解釋這個奇怪的舉動。
朱慈烺看了一下,倒是直接開口問道:「用力地摔打是為了減少泥中的氣泡吧?將其晾在一邊一段時間,應該就像發麵蒸包子時需要醒面一樣,給泥一個休息和醒發的時間,使其更加柔軟。怪不得能做出貢磚,臨清匠人工人們的心思真是用心啊。」
「大……老爺燒過磚?這這……」張友驚愕難言。但緊接著就發現自己失言了。人家這麼一個大人物,怎麼可能做燒磚這種工匠卑賤的活兒。
但……既然沒做過,又是從何得知?
這可是關係著幾萬人生存的機密啊。
張友的問話沒有得到朱慈烺的正面回應,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年代貢磚當然不能賣,可後世能啊。這東西他就經手過。
不過這一茬他當然不會說,於是眾人就一副萬分驚愕地看著朱慈烺。
而朱慈烺只是淡淡地道:「讀書多了,一理通百理明罷了。」
朱慈烺這樣的回答並未解開眾人的疑惑,反而只是讓眾人更加敬畏了起來。而張友也是索性豁出去了,繼續開口講解了起來。只當是貴人愛好眾多。好在,只有朱慈烺、傅如圭、張鎮以及老十七在,張友也並不是特別擔心泄密。
「其實不僅是工序用心,俺們這連燒造的燃料也有講究。有句話說,「打官司的是秀才,燒磚的是豆秸」,講的就是俺們燒貢磚一定要用豆秸杆。因為這豆秸杆燒起來火候均勻,燒出來的磚,質量和色澤都很好。」
「除此外,俺們還得有耐心。這一待就是一天,尤其是碰到需要掌握火候的關鍵日子,一窯磚,燒制需要30天,在燒到20多天的時候便要停火。可是啥時候停火,那就有講究吶。要是這火候掌握不好,燒制出的貢磚那就壞了,二十多天就要白費擱這兒,朝廷更是要怪罪。所以俺們這燒磚,還得看身上的本事。比如俺,只需要他去聞磚窯里冒出來的煙味聞著香噴噴的時候,那就對了。」
張友嘿笑著,繼續講解了起來。
只不過,眼下顯然還沒有貢磚要燒制,大家顯然就無從得知為何張友會說這磚窯的煙味竟然是香的了。
對此,朱慈烺與傅如圭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
他們在盯著燒制紅磚的工匠們在幹活。
張鎮來這兒比朱慈烺要早許多,也一早就給了定金預付買了磚石為外面的軍營作為建築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