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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那是故人!夫人別擔心,說不定這一個亂攤子有解決的轉機了!」說完,林鵬大步跑了出去。
很快,林鵬引著來人到了花廳,又讓自己兒子親自帶著幾個家僕守住不讓人進來,隨後這才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扮男裝的柳如是,拱手說:「柳同學真是藝高人膽大啊,孤身一人就敢床入水峪溝煤礦。現在竟然還能出來……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大人繆贊了。」柳如是淺淺一笑,說:「眼下自然也到了我該出手的時候。還請大人知曉,學生前來,非是為了招安,而是為了議定平亂之局。暴亂固然起於工人,卻始於各處工坊僱主苛待百姓,以至於生靈殘害,終究釀成苦果。為今之計,想要解決,不當只依賴於官軍平亂。用流血的方式對待同胞的訴求,想必定然不是老父母所期望。」
「柳同學一張利嘴,倒是讓本官羞愧了。」林鵬神色淡淡,心中想著對方的來意:「不知柳同學是如何進去的,現在裡面情況如何了。」
「大人是要打探軍情呢?」柳如是笑著說。
「為國為民之心釋然罷了。說我刺探軍情,不知刺探的是誰的軍?又不知柳同學是為誰做事?」林鵬人老成精,哪裡會輕易被話拿住。
見此,柳如是端正起了態度。林鵬的反問可是很嚴厲的,這幾乎是在質問對方是不是叛國。
柳如是沉聲說:「我為百姓做事。至於我在礦內,目前的確一切上好。也正是因為工人同胞們的不幸,我決定這一回幫助他們。因為,這不僅是為了幫助五百名被逼上梁山的同胞,也是為了而今國內,為數百萬之眾的生民。」
「而今百姓,如果是耕作田野,如何勞作畢竟都是自己的事情。固然辛苦,固然風霜雨露,艱難求活,但說到底也是無人逼迫,無人殘害。但工坊則不一樣,一條條一件件,許多丟命之事都是源於工坊主的殘暴或者疏忽。這樣人為的禍患若不阻止,則天下難安。水峪溝只不過是另一個大澤鄉。」
「君又是吳廣不成?」林鵬目光一冷。
他並非是瞎子,知道水峪溝煤礦上多了一個高人指點。要不然,早就如同大多數暴亂一樣,殺人造反攻縣城,哪裡會這麼安靜搞宣傳戰,擴大基本盤,只是鬧聲勢卻不做壞事。
這樣的暴亂,除非抓到他們殺人放火的罪證,不然說破天也只是搶了幾個煤礦工坊的錢財。而不是造反這樣不可忍受的大罪。
「陛下曾經有言,天下大亂,蓋因土地兼併。百姓流離失所,沒有田地可以耕作,可以安居樂業。故而,這才群起造反。」柳如是沒有接林鵬的話頭,只是自顧自地回想著自己看到的一切,思考的一切:「但學生調查了近兩年的僱工情況,卻看到了比土地兼併更惡化的事情。」
「更惡化?」林鵬收起了自己滔滔的煞氣。
馬爾薩斯人口論他是記憶尤深,這是國子監青年幹部培訓班裡講過的事情。畢竟,皇帝陛下親口整理的書籍,哪怕當官的會不看?
只是,比土地兼併還要惡劣的事情,卻是讓林鵬怎麼都想不起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沒關係,但土地兼併已經是禍國殃民之舉,比土地兼併更厲害的事情,那顯然就更加需要鄭重對待了。
柳如是沒有吊胃口,依言一一道出:「這就是,勞資關係。」
「前些年,大明半壁江山捲入戰亂,土地荒蕪,得以讓朝廷重新掌握大批土地,又賴關外還遼令之助,得以分田分地,捲走了大量的人口,讓大量人口獲得了就有機會。這個時候,工坊迅速增加,用工需求與日俱增,農閒之事入城打工成了許多人賺錢的不二法門。一時間,其樂融融,不見有何異常。但是……」
「好日子何其短暫,異變很快就來臨了。天下田畝終究有數,分田流動的人口越來越少了,可以分田的地方,大部分也被轉移到了海外蠻荒之地,趨勢下降。而這時,噩耗來了……」
「什麼噩耗?」林鵬隱隱之間有點不妙的預感。
「大裁軍呀。」柳如是幽幽地說著:「百萬衛所軍戶、九邊之軍被革。涉及百姓何止百萬?這樣的龐大人口捲入市場,哪怕分地了一部分,移民實邊一部分,依舊有海量人口轉入了京師。也許其餘各地好一些,但京師人口膨脹絕對是最嚴厲的地方。」
林鵬大約明白了:「往常時節,是有些農閒的百姓入城做工,近年倒是少了。的確有許多退伍兵來安置,這是朝堂給的硬性任務。」
柳如是對此很清楚,那谷科不就是這麼轉業的麼?
而今明軍操練人馬的本事的確不賴,哪怕之前都是些好吃懶做的兵痞,經過朝堂三個月操練也能有些改變,至少不敢再作奸犯科。不管如何,安置的結果大多不壞,分到了一個工坊的工作。
「不僅是兵丁入市的問題,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難題……那就是外國人……」柳如是幽怨地說著,她是一直都不支持朝堂出兵朝鮮,兵發日本的。
固然,這讓國內的工商貿易火熱澎湃,又大漲了中國人的志氣。但落在勞資關係上,卻絕對是一樁壞事。
無他,海量的朝鮮人、日本人湧入大明了。
加上本來就日漸增多的蒙古人,順天府境內的外國人極多。他們許多人因為都是黑戶,政治是偷渡入內,所以要的工資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