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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不能讓他跑了!巴彥大人說過,這人在我們的眼皮子跑了出去,不僅可能有重要機密被他刺探了去,更是把咱們旗的顏面統統都給丟了,追不上他,回了草原,你們等著全家被罰為奴隸!」領頭的蒙古騎士拉克申氣急敗壞,又忍不住狠狠用馬刺踢了一下胯下戰馬,往日百般愛護的坐騎悲鳴一聲,蒙古追兵又是一陣加速。
這時,原本好不容易藉助地形熟悉脫開百來步距離的老馬騎士回望一眼,忍不住悲從中來。他看向南面,估算了行程卻發現此刻依舊還有十里。十里看著不多,一人疾馳而去,卻也要小半個時辰啊。
而現在,身後的蒙古騎士已經追殺至此,百來步的距離已經拉了十數步。朝著這個情況下去,頂多再有一炷香的時間,他就要被圍上了!
沒錯!
這個騎士赫然就是張全有。他從黃崖口關逃開後一路翻身越嶺,在無人得知的小道中過馬蘭峪,越孤子山,用僅有山中老獵戶才知道的小道抵達了漢兒莊鄉。
只可惜,時運不濟,張全有還是在這裡碰到了蒙古人的兵,並且被發現了行蹤。
這裡,是距離薊鎮駐地三屯營最近的小道了。
張全有死死握著手中的長弓,騎在馬上,身子低低俯在馬上,手中迅疾若電張弓搭箭。電光火石之間,就見張全有右手捏著的五支羽箭齊齊搭在長弓上。張弓如滿月,長箭疾射而去,張全有不再後望,重新扯住韁繩,他看著渾身汗濕的戰馬,心中不住祈求:老傢伙啊,俺們將近十年的交情,今日俺的性命能不能活可就看你了啊!
身後接連三道慘叫聲響起,隨後砰砰砰沉重物體落地的聲音傳來。
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很快,一輪箭雨襲來,張全有而後如有長眼睛一樣,左右躲閃,竟是片刻間讓他都躲開了!
但張全有看不到的是,拉克申沒有如手下人那樣氣急敗壞匆忙放箭。他騎在馬上,身子顛簸得仿佛在山間臨海里奔馳的野鹿一樣,凝望著張全有的背影,心中仿佛猛地靈光閃現,嗡地一聲弓弦顫動之聲響起,一道長箭疾射而去。
張全有猛地翻身整個人落到馬的右邊去。
但戰馬卻沒有這麼好運,疾射而去的長箭錯過了張全有,卻正中了老馬的脖頸。
嗚……
一聲悲鳴傳來,戰馬身子一歪,雙腿猛地屈膝彎下,竭力讓主人可以少一些衝擊落地。
經驗豐富的張全有就地一滾,卸力疾馳下要命的摔落。饒是如此,張全有半邊身子依舊被地上的碎石劃破,鮮血淋漓。
咕嚕咕嚕冒出來的鮮血如噴泉一樣,張全有卻沒有顧著這裡,他望了一眼老馬里包含痛楚的眼眸,苦笑道:「老傢伙,是俺害了你……一會兒,恐怕俺也要跟著你一起去黃泉路上了。也好啊,俺們一起上路,你先走,俺隨後跟上!」
老馬緩緩閉上了眼睛。
拉克申陰沉著臉,與身後九個騎士一起圍了上去。一路殺來,就是這個明軍士兵足足殺了他們六個人,無一受傷,全都是一擊斃命。
「明人!你的騎射很好,比我們旗最好的勇士還好。我們敬佩勇士,你要是投降,跟我去札薩克身前求饒歸降,我就不殺你!」拉克申說著蹩腳的漢話,提著刀,警惕地看著張全有。
果不其然,張全有的神情沒有絲毫波動,他在戰馬旁邊的背囊里取出了一把長刀,看著幾人,道:「要我當漢奸,沒門!」
「那就送你上路吧!」拉克申提起手中長刀,身後八名騎士齊齊拔刀。
但猛然間,一股打心底里湧起的心悸傳來,拉克申忽然心理一慌,轉身向後看去。
那裡,一道火光閃爍。
「快跑!」遠處,一句正兒八經的京腔響起,張全有想都沒想,丟下長刀狂奔離去。
隨後,砰砰砰……
無數火銃射擊的聲音響起,數十彈丸射出,彈道竟是格外精準而不是胡亂地飛去。拉克申額頭上如同西瓜被砸破一樣,猛地爆開,紅的白的灑落一片。其後,幾個蒙古士兵仿佛得了瘧疾一樣,猛地抖動了起來,身上仿佛破布帶一樣,鮮血飛灑,齊齊軟軟倒在地上。
只是十息不到的時間,剛剛的殺神此刻就早一步去閻羅殿報導了。
張全有長大著嘴,猛地喘著粗氣,茫然地看著草叢之中走出一個個手持別樣火銃的男子。他們動作精幹,分工明確。有的開始禁戒四方,有的清理地面,也有的將一個個屍首收拾著。
隨後,一個看起來有幾分儒雅之氣的首領模樣軍官走了過來,看向張全有:「你是邊軍的兄弟?我是近衛軍團的,汪洵。」
「近衛軍團……名不虛傳……」張全有喃喃著,隨後猛地將手中的紙條塞給汪洵:「這是塞外一個刺探情報的兄弟交給俺的!俺……俺逃了出來,他恐怕已經……已經……」
汪洵顯然是認字的,他翻開一看,便忍不住心底里猛地一抽:「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圖賴伏兵黃崖口!」
看著紙條上的幾個字,汪洵喃喃著:「咱們……要被包圍了……張庭,快放信鴿!」
……
稍待,一隻信鴿振翅飛起。直上九霄。
順著信鴿的視線可以發現,此刻薊州的北方,位於黃崖口的長城一片人潮擁擠。戰馬死命的聲音跟著老遠都能聞道隨地可見的馬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