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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鄭安春瞪大了眼珠子,實在無法理解那個脾氣古怪,性格倔強的技術大拿竟然也會有一天朝著一個年輕人低頭。
更加重要的是,顯然,按照孫鐵東的話鋒,意思是朱慈烺竟然知道蘇鋼法!
孫鐵東並不清楚朱慈烺是否知道蘇鋼法,但他可以確信的是……很大的機率,朱慈烺今日一語道出,天下鋼鐵業都要生出驚濤巨浪。
只不過,光是這京師鋼鐵廠的出現,其實就已經是鋼鐵業的變革開端了。至於這一點,孫鐵東顯然並不瞭然。
朱慈烺顯然不打算留情,他緩緩搖頭道:「蘇鋼法的確是個超越灌鋼法的法子。將熟鐵料放到爐里鼓風加熱,再把生鐵一端斜放高爐口裡加熱。待爐內溫度達到一千三百攝氏度時,爐內生鐵不斷融化低落,熟鐵料由此軟化,再用鉗子鉗住生鐵塊,讓鐵水均勻澆落到熟鐵上。澆落完畢後,鼓風關閉,夾住鋼團上砧錘鍛,去除雜質。如是兩次為妙,我所言對否?」
孫鐵東頹然地坐了下來,拱手一對,默然無言。他很清楚,朱慈烺說對了。不僅說對了,很多細節的問題上更是做的精妙。也就是說,人家並非是竊取的機密,而是自己研發出來的技術。比如那個一千三百攝氏度,就是他們自己也沒有。
顯然,這是一個單純在技術上超越自己的強大存在。如果說,對方是偷竊的技術,那他還會掙扎一番,認為自己是正氣盎然,不會退縮。
但……如果對方是堂堂正正自己研發出來的技術,那還真是無話可說,唯有認栽了。
一想到認真,孫鐵東就是滿腦子的官司。
至於另外一邊的鄭安春更是瞪大了眼珠子,他看了看自己身後帶過來的家丁,又死死盯住眼前幾人,不斷地想著要怎麼處置。
這可是整個家族的絕頂機密啊。
眼下,竟然在這裡泄漏了!
回去,家裡人會怎麼看?恐怕只會以為他們將機密泄漏!
可他們根本就沒有幹過這種事。
無論如何,整個家族的不傳之秘已經泄漏,幾代人的飯碗等於是在這一刻被砸掉了。
「必須解決這個問題!不然,這次回了家,恐怕別想留個全須全尾了!」鄭安春腦海里不斷地想著應對之法,眼中漸漸凶光大冒。
顯然,他已然打算直接殺人滅口了!
朱慈烺又如何不知曉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之事?
只是,朱慈烺卻又很清楚這根本就已經不再是秘密。雖然,按照原定歷史發展,這個蘇鋼法一直到清朝才會漸漸流傳出去,取代灌鋼法,但一旦京師鋼鐵廠發展起來,這些技術落後的小作坊就不會有存活之地。
蘇鋼法再秒,其實也已經是半公開的狀態了。
在從前,大明技術發展緩慢,千年過去了,才有一個蘇鋼法替代掉灌鋼法,以至於被西人超越落後。
而現在,有了朱慈烺匠作大院將這蘇鋼法推倒研究出來,那實在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朱慈烺能知曉這些,不是因為朱慈烺是個逆天的技術人才,而是匠作大院已經有過成型的論文發表在保密狀態之中,由匠作大院自行出版刊發的《自然》雜誌上。
眼下的匠作大院規模已經越來越大,管理,也越發需要規範而科學。由此基礎上,科研雜誌便應運而生,成了一個交流技術的平台。
蘇鋼法的論文被發表到《自然》雜質上,最終被人買去進入到實用化階段也只是個時間問題。朱慈烺的泄漏,不過是稍稍提前了一點罷了。
此刻的場上一片寂靜,所有人聽著朱慈烺將這等發家隱秘道出,都預感到了不對勁。別有心思的打算悄悄將朱慈烺剛剛透露的要點記下來。
縱然不打算做些什麼的,也知道一場暴風雨在醞釀。
「煉鋼業是一個資金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的行業。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的世界,沒有足夠的力量與雄心,是無法與更強大存在比肩的。」朱慈烺緩緩地說著,
「嘿,說的再好聽。這京師鋼鐵廠不一樣還是要倒斃?」鄭安春大笑起來,笑容戲謔。他終究是忍不住朱慈烺這一番狂言了。
「哦?」朱慈烺微微抿起唇,笑道:「若是我沒有解決之法,又如何會出現在這裡?」
一直沒有說話的方以智終於忍不住出聲了:「閣下究竟是誰?」
第46章 坩堝煉鋼法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到來能夠帶給你們什麼。能不能讓京師鋼鐵廠成為一個時代變革的序曲!」朱慈烺緩緩道:「從技術上來講,蘇鋼法的確是好。用原本最大的阻礙重力的問題成了我們的朋友。只要工人足夠熟練,忍受高溫,均勻滴落鐵水,再將足夠薄的熟鐵片放入高爐,那麼滲碳的效果就可以很好。就是與匠作大院新出來的技術也沒有區別。但是……鄭公子,你親自完整操作過嗎?」
一旁,孫鐵東不由緩緩頷首了起來。
鄭安春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他身為鄭家嫡系,自然是了解前後技術細節的。但要說親自參與,次數卻是不多。工業生產,哪怕是手工業的生產不僅是辛苦,同樣也是存在危險的。
後世鋼鐵廠里每年掉入鐵水裡屍骨無存的例子比比皆是,更何況是落後的古代。而這,也就是所有工廠嚴肅要求生產紀律的緣由。那不僅是生產效率的要求,更是鮮紅血液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