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頁
只可惜,說這句話的人不是蠢,就是壞。
說他蠢,因為這個世界從來不是單純簡單,充滿愛與正義的世界。這個世界,更多的時候是黑暗的,是通行叢林法則的。
單純看這句話,似乎理解起來就是說,只要將用在大國崛起的力氣轉移到在乎小民尊嚴上,就可以讓小民得到尊嚴。
但這顯然是一句十分衝突的話。
因為,在這個世界裡,如果一個國家沒有尊嚴,那麼他的小民定然是更加沒有尊嚴的。
建奴國家雖小,卻強大蠻狠,他們橫衝直撞闖入關,燒殺搶掠。大清國顯然是崛起的大國,他們的小民也顯然是有尊嚴的。
當然,似乎要問,大明難道就沒有有尊嚴的人嗎?
那顯然也不能這麼說。
有尊嚴的人肯定是有的。
但那絕對不會是小民百姓。
沒錯,對於大部分平民而言,自己的一身榮辱很多時候就是與國家息息相關的。對於小民百姓而言,國家強大與衰弱,便意味著他們這些底層百姓面臨的底線生活是怎樣的。強大的國家有餘力面對天災人禍,能興修水利施粥賑災,抵抗外侮,維持社會治安與平定,總能小民百姓尋到一點生機與希望。
對於百姓而言,能夠平安活下去,那就是最大的尊嚴。
可如果一個國家國力衰弱,那就意味著慘到沒有底線,易子而食,天災人禍面前,大家都屍骨填溝壑。不要說尊嚴了,命都沒有。
但對於那些有錢有勢之家而言,大部分情況下,他們總是在社會的頂層之上。除非是滅世一般的災禍,要不然再怎麼鬧,他們受到的影響都是最小的。甚至可以趁著災禍搞土地兼併,反而能夠廉價而迅速擴張實力。
對於鄭氏集團而言,他們是真的不在乎大國崛起,而只在乎自己的權勢富貴。因為,他們並不與這個國家的利益一致。甚至很多時候,只有這個國家衰落了,他們這些割據一方的諸侯才能尋找到茁壯成長的機會。
故而,鄭芝龍自然就是渴望大明帝國衰落,而不希望帝國強大。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崛起有多少契機左右。正是因為當年大明忙於關外建奴,國內闖賊,這才會讓鄭芝龍在福建被熊文燦招安。殺人放火受招安,這是亂世發家的不二法門。借著官方身份,鄭芝龍迅速擴張,而今已然東南海上霸主。
故而,此刻眼見大明已經平了李自成張獻忠,又要收復遼東,重新振作國力,如何不讓鄭芝龍心中不安?
毫無疑問,他要阻止這一切。
當然,阻止的辦法很多。用文的,用武的,都各不一樣。
鑑於此前已經明白了大明皇家軍隊的強大,在一系列的勝利之下,不管是遵化之戰全殲來犯清軍,還是收復漠南,收復旅順的振奮人心,都讓鄭芝龍等人意識到了正面剛的難度與絕望。
毫無疑問,想要動手來硬的,那是最愚蠢的辦法。
既然武的不行,那顯然就只有用文的了。
這個時候,還遼令出來了。
還遼令的出台刺激了鄭芝龍的焦慮,他很清楚,一旦帝國解決了北方的戰亂,那麼南方的一切危機都會擺上皇帝的案頭。
對於已經漸漸強大的大明水師而言,鄭氏集團這個海上勢力顯然是一個尷尬而特殊的存在。
尷尬是他們聽調不聽宣,獨立自成體系。
特殊,是因為大明眼下顯然還沒有餘力收拾他們,所以兩邊相安無事。
但自從朱慈烺決定海外殖民,要朝著海外擴張以後,朝廷與鄭氏集團的矛盾與衝突便會越發迅速激烈,以至於到一個無可挽回的狀態。
自古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鄭芝龍沒有聽過這一句話,但肯定明白這個道理。
他要提前下手,至少要延讓大明在北方持續消耗國力,耗到鄭氏集團做好準備迎接衝突。
毫無疑問,明清戰爭就是這樣一個契機。
要做到這個目的,搗亂還遼令的實施顯然就是一個十分可行的辦法。
比如,拍賣遼東田地。
這既是暴露了大名軍費缺乏的現狀,也說明,朝廷同樣需要捆綁更多人的到遼東戰爭的戰車上。
所以衛蒼來了。
他的一番手腳施展出來了。
此刻的他躺在卡座里的長塌上,自在地來了一個葛優躺。
作為完全有實力可以預定包廂的存在,衛蒼喜歡大廳這種可以聽到在場人議論的地方。
果不其然,剛剛那個詢問他的四川商人憂心忡忡:「這麼說,這遼東的地,買不得啊。」
「咱們都是些小本錢的商人,這等風險奇高的事情,還是別碰了。遼西都那麼亂,去了遼東,那還如何了的?」
「是極是極。本來就是勝負未定的事情,輸贏兩說,什麼時候打下來也兩說,到時候能不能順利占下田地一樣兩說。這三重兩說,一重比一重兇險啊。果然,便宜沒好貨……」
「這一回的還遼令也好,拍賣也罷,我看,咱們還是別摻合了……」
英哥兒聽著大家都是喪氣,心中一陣煩悶。
他看著衛蒼,卻覺得衛蒼這陰沉的臉上,藏著無數的陰謀。
一陣議論過後,場面漸漸沉寂了起來。
台上,田英琦消失了一陣子,回來以後,面無表情,直到站在台上才重新恢復了一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