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頁
一行人沉默到了軍營。那裡,一個面白無須的男子含笑看著陳永福與胡文詠。
「敢問公公……」胡文詠開口,想著怎麼拖延。
卻見那公公捏著嗓子,笑道:「兩位官人怕是想岔了,奴婢是兵仗局的,提前來一回,是奉了司恩公公的命令,特來傳個訊息。」
說完,他便將一封火漆未拆的密信遞給兩人。然後也不索賄也不多說,道了一聲再會就離開了。
胡文詠還在納悶。陳永福卻拆開了。
見此,胡文詠道:「我去送送那公公。」
說著。胡文詠追過去遞了個小包,剛剛重新進營,就見一人大刺刺走進來,斜睨著眼睛,左右看道:「誰是此間主事的?本官來了,怎麼也沒見個長眼睛的?」
胡文詠退入營門裡,看著營門外一乾衣衫襤褸的難民,不由皺眉道:「這廝莫不是將那群難民當作我皇家近衛軍團了罷……」
來人一身五品白鷳文官常服,左右奴婢兵士跟隨,氣勢頗盛。
胡文詠皺著眉頭細想了一下,腦海中頓時冒出一個人的名字。兵部武選司郎中文殊。
主人威風減了,左右跟隨的家奴便大聲鬧道:「敢掃了我家主人的興致,我便來為這些武夫治治眼睛。」
說著,一群家僕就衝進營門外的人堆里拳打腳踢,一陣哭喊聲後,連窩棚也拆了。
文殊一路走去,眼見窩棚沒了,這才看到被窩棚遮住的營門,臉色一紅:「這群丘八,還真忍了這些難民在軍營?」
想到此處,文殊這才喊人罷手。
胡文詠見此,扯了一個小兵,低聲道:「去尋個能說會道的難民,說這官兒是來解決他們入城問題的,是個青天大老爺,讓他們去營門口堵著,別忘了,方才被打的冤屈也別漏了。」
文殊撇過難民,見了營門,徑直走過去,一旁的家奴高聲宣唱著文殊的官職名望。
軍營門口。哨兵們昂首挺胸肅立,仿佛眼前敲鑼打鼓的是一群戲班子一樣。
文殊惱了,心道本官我端坐正衙。哪個總兵不是跪求著我給一個好顏色。這回首輔大人讓我來親自上門請,這時多大的榮耀。一個赤佬也敢這般目中無人?
說著,文殊就要大步走過去,要教教陳永福如何做人。
只是,他還未進門,就見一群群足足上千的難民涌了過來,一見文殊官服,頓時紛紛哭喪道:「青天大老爺啊,救救俺吧。建奴從東邊打過來。俺們永平府可都遭災了啊!」
「我在薊鎮,也守不住,只能逃難來了啊。」
「大老爺,放俺進城吧……」
還在城外進不去的都是些衣衫襤褸,渾身污垢的,形狀如同地獄裡的餓死鬼一樣,面黃肌瘦,形容可怖。
文殊身在京師之中,談笑有佳麗,往來無草根。身處之處不是青樓楚館就是酒肆茶莊。都是一等一的溫柔鄉,銷金窟,哪裡見過這陣仗。頓時幾乎嘔吐。
那些家僕縱然心懷護主之心又哪裡抵得住上千難民前仆後繼而來?
終於,文殊喊出此生恐怕是最大的聲音,道:「求官軍救我……」
吱呀……
軍營大門敞開,兵士衝出,將文殊護送進了軍營。
待到文殊見到陳永福,身上已然一身臭氣,想要擺擺架子,看到一身甲冑威武不凡的陳永福頓時話都吞落到肚子裡,道:「陳總兵。傳首輔大人命,請陳總兵入城。陛下…有意傳召……」
「卻也僅僅只是有意傳召吧?」胡文詠敏銳地感覺到了其中異同。顯然,陳演是想把陳永福給弄進城內揉捏。想到這裡胡文詠就一陣氣憤。心道若是太子殿下在此,誰敢對皇家近衛軍團進行拆分?
被胡文詠這麼一問,氣焰大落的文殊輕咳一聲,打著哈哈道:「總歸朝廷有如此大事,未曾忘了陳總兵,這番意義,都差不多,差不多,哈哈……」
陳永福摸索著袖子中那封書信,笑道:「我去。」
「朗將……」胡文詠大驚失色。
文殊驚喜難言。
陳永福卻是面目輕鬆,仿佛得到了最強大的支援,笑道:「看來首輔大人的確是有要事了。沒關係,此番我親自上書面聖,正要可以與首輔大人一起覲見於聖前。」
聽此,文殊頓時大笑。
胡文詠一下子想到了方才那個司恩指派來的公公。
文淵閣里,陳演目光灼灼,更是心懷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這樣的緊迫並非來源於救國救民的使命感,而是來源於一種即將權力失落,家破人亡的擔憂。
對於一國首輔而言,這樣擔憂似乎是顯得太過於杞人憂天了。但自家事情自家清楚,陳演就明白,一旦自己索賄吳三桂逼反關寧軍的事情被捅出去,自己被崇禎皇帝掛城頭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而最近,他就收到了一些風聲,聽聞有人在查這樣的事情。
所以陳演迫不及待地想著要如何將功折罪,對於當下大明而言,沒有比保衛京師,驅逐韃虜更大的功勳了。
可陳演明白想要依靠各路七七八八拼湊而來的虛弱勤王大軍立功幾乎是白日做夢。不說各路勤王之師要如何彌合矛盾,用不多的中樞威信統御他們,就說各路勤王的軍餉與軍糧想要籌措就愁白了頭髮。
最終,陳演將目光盯在了皇家近衛軍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