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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牌可不好拿啊……這麼快就糾集了十幾號火夫跑了過來,這大興縣近來倒是勤政……」秦俠聲音微微有些飄忽。
身後的傅淑訓沉著臉,凝眸望著,心下微沉。這伙碩鼠,膽子竟是比他想的還要猖狂。
兩人都沒有明說。
對手,發招了!
這是第一招,卻絕不是最後一招!
起了火,半道上行進得不緊不慢的中兵馬司兵丁跑得更用力了些,氣喘吁吁地到了戶部,卻不得不又轉身投入了滅火的大隊伍。
及至煙火熄了,整個雲南司余主事的公事房都燒成了白地,燒光了五軍營所有的帳冊後,這隊中兵馬司兵丁這才有了空隙,護送著秦俠回府。
戶部公事房裡,一個個穿著皂袍,踏著厚底皂靴的男子靜靜地看著被中兵馬司兵丁護送著往澄清坊回去的秦俠,神色各異。
夕陽照下,被兵丁護送著的秦俠抱著帳冊,他的身後,煙霞升騰,正是剛剛燃燒殆盡的雲南司庫房。
這副景象,似乎正在昭示著……
一場大戰的開啟!
東城金華坊的演樂胡同里,一曲《曇華記》演得正熱鬧。
這是一個門庭頗為廣闊,一樓大廳置了百十張椅子小台的戲廳。這一樓大廳人聲鼎沸,時不時叫好呼喝的聲音紛紛響起。
二樓上雅間上,一個身材富態一個身材消瘦,卻一看就是公門中人的兩個中年男子沒個正型的半躺著看戲。雅間半開放,窗子一開,外間大廳上鼎沸滾滾的人聲就撲入而來,捲起無數煙火氣。
外間雖然喧囂,但只需蒙著透光細紗窗的窗子微微一關,裡面的聲音便能清晰地讓人交談無礙。
與此同時,恰好一個瘦弱斯文,氣喘吁吁的長衫男子如同死魚一樣,被幾個壯漢拖出去。
「這小子也是膽大得緊,牙行都發了通告還敢跑去澄清坊,五十兩銀子就是這麼好拿的?」剛剛從戶部放了衙的原器眯著眼睛笑著,嘩啦一扯手中湘妃竹成扇,不由嗤笑了起來。隨後,又看著對面一人,眯著眼睛笑道:「秦小九,這次你幫我拿了人。這情面我承了,記在心中。」
原器對話的是一個身材更加富態,笑容更加小意的痴肥壯漢。
莫看這名作秦小九的痴肥壯漢貌不驚人,卻是京中有名的牙人,手底下多少盤帳了得的帳房先生都在他手中。一處開在演樂胡同里的戲院,京中也是有名。多少落魄文人要求個活路,少不得要跑這邊候著。
此時,被多少落魄文人奉若神人的親小九一臉諂媚,兩顆綠豆大小般的眼睛放著光,卻是諂媚地對著原器,道:「有命拿沒命花便是如此了。原大人一聲令下,我等豈敢怠慢,這等小人,自當擒來讓大人發落。」
「你的心意我懂得。」原器笑眯眯的,擺擺手道:「好了,你且去管著你手底下的人。要不然,讓我在澄清坊多見一個帳房,少不得拆了你的戲廳以熄上頭大人們的怒火!」
「定叫大人們放心……」說罷,秦小九便賠笑著,腆著臉悄悄退出。
待秦小九走了,原器這才冷哼一聲,看了一眼眼前看戲入迷的孔田道:「秦小九為官貼牙郎,京城裡那些懂規矩的帳房應是能照應到。這一番布局出去,京中帳房應視秦俠為毒蛇猛獸,不敢靠近了。」
孔田聽完,幽幽地道:」老西兒那邊有些不入牙行,一貫不太聽話的。可有吩咐過了?」
「打折了十來條腿,也正好立威。」原器肥大的臉上,忽然一抹殺氣湧起。
第22章 再度發招
孔田頓時笑著頷首。
隨後,原器神色收斂,又問道:「帳房的人都收了,秦俠無人幫襯,絕無解開帳冊之法了。不過如此想要收拾秦俠恐怕還是不易。」
「嚴璐那邊,我已經遣人過去通傳了。打今個兒起,澄清坊的秦府想要買一粒糧米,跑斷了腿也別想在左近買到!門前街面上的寧靜,更是一分都別求!」
「不止如此……我們對付秦俠,這是足夠了。但要對付秦俠上頭的傅淑訓……」
孔田聞言,更加幽幽地笑道:「這事兒,管勾大人只會辦得比我們更漂亮!」
與此同時,陳皋文的身影出現在了大時雍坊的一處高官深宅側門前。當陳皋文敲響叩門環的時候,深宅門內,一個富態的中年管家拉開門縫,悄悄放人進門。
這,便是戶部侍郎王正志的府邸了。
宰相門前七品官,平日裡頗為桀驁的管家今日卻和善無比,尤其是當懷中不知何時微微一沉的時候,面上的笑容更是帶了幾分真意:「老爺在書房看書。陳管勾來得巧,就在方才,老爺便吩咐下人們準備了玉泉山的水,帶了福建武夷天心岩九龍窠內那產的大紅袍。一會兒,陳管勾就有口福了。」
「武夷大紅袍?如此洪福,皋文惶恐。」陳皋文謙遜客套了幾句,很快便見到了在書房裡假意品讀古卷的王正志。
一旁的管家輕手輕腳地喚來了侍女備好了清泉茶葉,歉意地示意著陳皋文坐下。
陳皋文看著假意品讀的王正志,知道這是部寺高官在賣弄自己的地位,以示城府,心中不屑,面上卻恭謹依舊。
陳皋文猜的不錯,王正志看上去淡定無比,實際上卻不知多麼重視這次陳皋文的來訪。
作為副手,面對一個銳意進取的正職領導,王正志最近過得是比較憋屈的。大老闆決定銳意進取,作為老二當然就得收斂鋒芒,伏低做小。這對於剛剛憋走了一個李侍問,還沒放鬆多久的老二而言,心情實在是太不美妙了。